(' 长阶剔透,白烟翻滚,天边的小阁之中隐约有叮咚的乐声,便见内堂侧边放着一排翡翠编钟,两个女娥正奏乐,长袍拖在地上,隐匿在白气之中。
正面是一张长案,身着茶白色霓裳的女子正一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执笔书写,清然出尘,一面琵琶放在案边,隐隐约约反射着光辉。
少翙已经在天边值守多年,此地仙迹罕至,连阁楼里这些女娥都是太阴一府派来的精灵,不能言语,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记住节拍以后也能敲一敲钟。
唯独要管八个院子阁楼,周边四个院子是些力士小吏,四个仙阁里三个阁的仙官都外派了,平日里也烦不到她。
少翙也乐得清闲,她本就能耐得住清修,这些院子阁楼里的仙官也不是她的直属下属,到底是别人的地盘,真诰为她寻了清闲的地方,她自然也不常插手,只有余下一个仙阁的仙官偶尔见她,话多得要命。
她手中的笔顿了顿,这一本少阴术法已经完成七成,才放了笔,望着下头进来一婢娥,在正中拜下,恭敬地道:
“禀大人,荡江来了。”
少翙微微蹙眉,显得有些无奈,算一算日子,整好三十天,人就是掐着点来的,只好点头道:
“请他上来罢。”
这婢娥退下了,很快从阁外迈步来了一人,少年模样,额头宽大,须发旺盛,抖了抖波涛纹的袖子,拜道:
“玄七阁校书仙官,荡江,拜见少阴戊癸大人。”
“你又来了。”
少翙眉心点森白圆纹,两眼有些困倦地看过来,答道:
“你这人,不好好在东边校雠典籍,修正讹误,怎地次次往我这里来…这会又是怎么了?”
荡江这些日子来早摸清了少翙的脾气,她嘴角是责怪,也就抱怨抱怨,到底没有真正要罚他的意思,除了不爱说话,算是个顶好的上司,他眼下又春风得意,只答道:
“若是真校雠就好了,大人也知道我是个闲不住嘴的,只校不雠,又怕弄错了功法,是满心担忧…”
二人对校为雠,荡江无非求个伴,少翙知道他一定会抱怨无聊,不与他扯东扯西,只道:
“有事说事。”
荡江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小臂长短,通体纯白,绘的自然是银白太阴纹路,正放着光芒,他两手奉上,恭声道:
“是有任务在身,拜托大人带我一程!”
少翙挑了挑眉,总算是站起身来,把案上的琵琶抱进怀里,袅袅地从上方飞下,随口道:
“这么久了,总算是有件正经事。”
“嘿嘿。”
荡江笑了一声,踌躇着开口了:
“我在人间的那个手下…虽然远不如我,可还算有几分本事,年关之时与我通信了一次,说这一次能抓一只孔雀回来!而且是不一般的孔雀,听说啊,是修那西方释土的法术的…也不知道这一个多少功劳,和上次的妖物相比如何……”
少翙脚底下升腾起茶白色的云气,把他也托起来,一同往南边飞去,轻声答道:
“你那个属下…是叫什么迟步梓罢…上一次抓了妖物,府中记的是多少功劳?”
荡江忙道:
“三百仙功。”
“哦?”
少翙轻轻点头,答道:
“那这一只孔雀兴许在三百五十仙功左右。”
荡江连忙抬起头,他这些日子过得是快活了,可心里还记着答应过迟步梓要为他求金丹大道,一直憋在心里,等着去问刘仙官。
结果刘仙官一去不复返,所谓的人脉落了空,火烧到眉毛了,荡江只能问起少翙来,踌躇道:
“我这属下修的是紫府金丹道,自修自性,已经度过参紫,只差最后一道道统,可是那人间的渌水果位上已经有人…”
少翙反应很快,立即有一些推测,问道:
“有人便有人…怕是果位上的那一位不愿他证道,那便难办了,不如先拿金性…那一位渌水状态如何?”
荡江摇头道:
“状态不佳,正到了天外斗法,无暇顾及,我正是因为这个焦急,要证最后那一道『洗劫露』也好,太阴提点也罢,或是不走这一条道了,都要就此做个决定,若是等那位真君回来了,可以选的路子便没有几条。”
“原来如此。”
少翙颇感兴趣,她虽然前身是一只紫府初期的妖物,由一缕少阴凝结,记忆中留存着不少仙法的影响,可解决这事情还是够呛,问道:
“既然是你属下,怎么不问一问真诰?虽然渌水在人间,可天上说不准也有此道的仙将,也可以打听。”
“属下也想呐!”
荡江根本走不远,十天半个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院子里的两个力士想换成女婢都无处去换,更莫说打听什么了。
‘迟狗啊迟狗……你这修道之路真是一片绝境。’
少翙显然也明白过来,顿了一顿,答道:
“你就请真诰见一面,好好请教,虽然花费不少…可真诰这人面冷心善,道行也高,不会为难你们。”
“可…小人人微言轻……从何路子去寻大人…”
荡江这么一问,少翙点头道:
“我这一次也要去一趟太阴府,既然你问了,到时一并过去即可。”
得了门路,荡江大喜过望,一边满口谢意,一边在云端站着等起来,那浩瀚广阔的大殿再次浮现而出,十二座白玉桥横空而起,驾在金色的湖泊之上。
这一段少翙也从云中下来,逐渐一同深入殿中,一路到了那院落外头,荡江遥遥地就看见那两个侍女还站在院外,上次怀抱白边碧玉琵琶改成了净云玉瓶,另一个还提着花篮,见他望来,还颇有礼貌地回礼。
‘……’
他迈步到了院前,目不斜视,身后的少翙止步了,荡江用余光扫了扫,这一次旁边的侍女花篮是一枚枚亮晶晶的小果实,一看就是让人倾家荡产的货色。
生怕让少翙回忆起自己还欠着她一份【月桂金枝】的事情,荡江几乎是逃一般进了院子,庭院之中的四座灯台正光明大放,正中的圆池已经转化为白莹莹的色彩,他连忙掐诀祭起令牌。
“着!”
青衣男子从池上显现出身形,荡江还有些心不在焉,迟步梓则从池中踏出,扫了一眼周围,发觉那蠢驴正在池边发呆,皱眉道:
“发什么癫。”
荡江气笑了,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