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公子寝殿内一片幽静。 未及安稳,忽听被中传来一声低闷鼻音,“还知道回来?” “死不了!” 不知这人又犯什么浑。白日里尚缠着她寸步不离,连出房门也要请示叁番。她只得等他沉沉睡去,方悄悄去客房替表公子敷药。可每每归来,总难免被他冷语讥嘲。 “母亲吩咐?”宋昱冷哂一声,眼中寒光一闪,“那你怎不说是顾瑾轩唤你去的?又或是你心甘情愿,日日跑得比谁都勤快?” 她猛地抬头,双眸盈泪却透着一丝倔强,“奴婢心中有谁,自己最知。但我既是府中人,自不会行那有辱名节之事。爷若实在信不过我,大可将我发卖了去,好绝我同那表公子之间的瓜葛。” 屋内死寂,唯有彼此胸腔里沉重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在这夜色压抑的沉默里。 他心里苦,只是拉不下这口气罢了。 玉栀垂眸,轻轻抽了抽手,却未挣开,只轻声道,“你说话难听。” “爷不是不信你。”他喉间发涩,“我只是…太怕了,怕你被他抢走。” 且若无那门第之隔,表公子那般人物,才是她心中首肯的良配。宋昱太高了,太远了,叫她仰望久了,也倦了。若将来他新欢上门,她便什么也不是。如此一想,倒不如回西厢陪着姨母,清贫虽清贫,却也安稳无忧。 宋昱却仍执着地握着她的手,那双略带凉意的手紧紧握着她,微微颤着。他是在怕,怕她真走了,不再回头。 玉栀缓缓睁开眼,幽幽道,“奴婢本无过日子的福命,爷是金尊玉贵的人,奴婢哪敢肖想与爷偕老。” 玉栀仍平静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爷转身纳妾续弦,奴婢算什么?倒不如早些看透,好自己另谋归宿。” 玉栀不语,既不肯反驳,也不愿承认。世间女子最怕的,莫过于错付深情。她岂不知公子心中有她?可那份情,终究掺着些占有的执念、世家的骄矜,来得热烈,却不够沉稳。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玉栀挣了挣,却未能挣脱,只得叹道,“可这世道,岂是说句‘我不许’便可改的?” 他这番话倒说得斩钉截铁,玉栀听在耳里,却只觉苦涩。 他身形骤僵,神色顿凝,仿佛被人扼住了喉。片刻,才低声道:“我……” 他忙改口,“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不是不能娶,只是眼下需从长计议。” 她站起身,转身欲走,宋昱却从后扯住她的衣角,急急唤道,“玉娘!” 宋昱怔坐在原处,良久未动。 他低声骂了一句:“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