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薄雾还未散尽,春桃起了床,发现小姐的床褥未曾动过,许是一夜未归。 “春桃,你收拾一下玉娘的东西,待会儿搬到公子隔壁的厢房。” “叫你做便去做,哪儿来这么多为何。”绿屏剜了她一眼,并未解释,接着又吩咐她将那厢房收拾出来。 小姐要搬去的厢房,挨着公子的起居室,是独立出来单间。 这间外设直棂方窗,铺的是青灰方砖,里头有台单镜梳台,还有湘妃竹榻铺锦,旁设凭几供倚栏观花,窗台白瓷养着几盆单瓣山桃和兰君子,花梨木绣架上支着一张“白蝶穿花”图,一道苏绣屏风将一间内室隔成房中房,典型的女子闺房,面积虽不大,倒也雅致,怎都比后院好太多。 许是听得动静,帐中人悠悠转醒,唤了声,“水。” 喝水的间隙,瞧着小姐颈上的红印儿,春桃心生怜惜,“小姐,您累就再睡会儿。” “小姐切莫乱言,怎能自轻自贱。”春桃托着小姐柔软的手腕细细安抚。 春桃若有所思,想着刚才整理时,拾着不少珠钿珍玩,就是从前兴盛时期的柳家,也不曾见过,光是那珐琅妆匣里,就有宫妃用的螺子黛。 玉栀葱管似的指甲陷入掌心,幽幽开口,“以色侍人,岂能长久,主子爷不过图个新鲜罢了。” 自打柳家落败,小姐与她不过芸芸众生中的拂柳,当初若不是柳姨娘收留,她们也许就如柳氏其他女眷那样被发卖。她理解小姐难处,寄人篱下身不由己,怎能不还姨娘这恩情,如今为奴做婢,也算两清了。 “对,以后我们好好过。”春桃扑到小姐怀里默默抽泣。 宋昱一身雅青杭绸直缀,腰悬羊脂白玉,玉冠束发,一副神清气爽的气派。 宋昱知是自己来迟,便捧着茶盏膝行而前,向父母敬茶。 “无事,起身吧。”侯爷并未责怪,接过茶盏直接饮下。 宋昱讪笑几下,躲过叶氏的眼神攻击。 毕竟儿子从前晨昏定省从不缺席也不会迟到,自打有了通房后,就没那么规矩了。 父子叁人一旁高谈阔论,都是些公事,叶氏插不得话,便吩咐侍女上些新式茶点。 几人目光纷纷落向门口,来人是宋媛,她提着杏红裙裾冲进厅堂,鬓边鸾凤步摇垂珠绞乱,玉簪斜插几缕青丝垂落,她喘着气,面色急切似有怒意。 “父亲!母亲!为何隐瞒女儿!”宋媛手攥着那封退婚书,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若不是下人走漏了风声,她还不知道早在半月前便从书院寄来一纸退婚书,那上面清楚写着“定婚过失,当绝两姓之好。” 看得出侯爷是真有些生气了,毕竟宋媛这婚事一波叁折,闹了不知多少回,就是亲生的也厌了。 “我顾不得了!”她瘫坐一边,哭闹起来,“全府的人都知道表兄退婚一事,唯独瞒我,害我被下人嘲笑是个下堂妻。” 叶氏平复心绪,同她娓娓道来,“前些日子,你舅父来过府中商议此事,瑾轩他是个有主意的,既做了决定,便是谁也不能改变了。” 叶氏被她弄得烦了,心想着自己那侄儿向来清正儒雅,哪受得了自家闺女这刁蛮任性,退了也正常,“与其让他人劝,不如想想如何让瑾轩回心转意。” “妹妹,强扭的瓜不甜。”宋昱在旁奚落道,“这天下男子又不止他顾瑾轩一人。” 听闻此言,宋昱脸色瞬间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