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起来呢,你等一刻鐘再来。”吴玉霜语气镇定地吩咐翠巧,虽然已经尽量冷静,外人听不出什么,但她自己却知道,声音生硬得很,实际上她全身都很僵,心脏跳得七上八下。 绣嫣躲在被子下面,轻轻抓着吴玉霜寝衣的白玉襟扣,不敢大声出气,吴玉霜左臂轻搂着她,两人都是一动不动。 声音逐渐远去。 二人对视一眼,吴玉霜一脸严肃,绣嫣却噗嗤一声轻笑起来,吴玉霜见她这样,自己也绷不住了,脸颊上也浮现出一抹淡笑。 不久,快要到七月初七,城中的女人们过乞巧节,绣嫣也穿了吴玉霜送的新衣裙,打算和吴玉霜热闹一番,却得知七月初七这一天,是吴玉霜晒书的日子。 “夫人,那些都是什么呀?”绣嫣望着忙碌的小廝们问道。 “没想到沉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却有这么多藏书呢。”绣嫣觉得稀奇:“老爷很喜欢读书吗?” 绣嫣目露仰慕之色:“原来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怪不得听夫人说话与别人不同,七月七我陪夫人晒书如何?” “你不去和她们玩吗?” “每年七夕都是那些,我也玩腻了,但从来没晒过书呢!”绣嫣轻轻拉着吴玉霜的青墨袖管,笑道:“好夫人,求你了…” 七夕这日,城中大大小小的院子里都充溢着女子玩笑的声音,大家比刺绣,玩蛛盒,瞧针影,筹备着拜月神,好不热闹。 小廝们把藏书楼的雕花门扇全部打开,阳光照射进来,吴玉霜和绣嫣小心地把书本都摊开放在架子上,按次序排好。 “这样就行了吗?”绣嫣望着吴玉霜。 “我学着夫人做就行了。” 吴玉霜有时看到感兴趣的内容,还会驻足停下来静看半晌。 “我看到一个有趣的故事,”吴玉霜说:“你来看。” “讲的是天女散花的故事。”吴玉霜说:“说是西方极乐世界,佛祖与菩萨们开法会的时候,大家都很认真在听,这时有一名天女现身,将花瓣从天上洒落到这些佛徒的身上。” “是啊,”吴玉霜浅笑道:“只有大弟子身上没有沾到花瓣,其他菩萨身上都沾了花瓣,就算用神力让花瓣落下,也做不到。” 吴玉霜道:“只有六根清净,心中不染慾念、执念,看破色即是空,自然也就没有花瓣可以着身,修炼到大弟子的境界才能如此。” “嗯?”吴玉霜看向她。 吴玉霜静静望着她,微风吹拂着绣嫣胸前粉桃色的襟带,那襟带就像是柔软的花瓣排列而成的,绣嫣的手指轻轻绕着襟带。 绣嫣这么年轻,还是个孩子呢。 此刻,吴玉霜从绣嫣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落寞。 绣嫣的花瓣会是什么呢? 晒完书后,吴玉霜和绣嫣都觉得有些疲了,炎天暑热的也流了一身的汗,要回去沐浴休息。 “夫人,您看稀奇不稀奇,”绣嫣止住脚步,轻拉了拉吴玉霜的袖子:“这株桃树春天的时候就没开花,旁边的花树都开了,只有它没开,那时候我们还说是不是花树死了呢,现在这个时节它居然又要开花了!” “…这是我买来种的白红双色撒金碧桃,”吴玉霜不禁伸手轻轻摸了摸花枝:“从三年前买来的时候就没有开花,没想到现在却……” “原来是夫人买的花,这种花我还没见过呢,” “绣嫣,这桃花开得不是时节,你说究竟是妖异之兆还是吉兆?”吴玉霜微微低头。 - 白红双色撒金碧桃盛放,兴许是三年都没有开放,这一次绽放得格外绚烂热烈,整棵树上数不清有多少朵,叶子尖细纤长,如同柳叶小刀,而一簇簇的花朵就如同最名贵的丝绸製成的,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瞩目,花叶上都流溢着淡淡的金光。 绣嫣兴头头地指着桃花对吴玉霜说:“夫人快看那朵,连一枚花瓣上都是一半红色一半白色,白底的花瓣上撒着芝麻大的红点子,衬着金黄的蕊心,好看极了。”小孩子一样。 “嗯?” 吴玉霜沉吟片刻,她没想到绣嫣依然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在想着弥补。 其实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哎呀,神天菩萨,可算了了我一桩心事,不然我每天晚上内疚得睡不着觉呢。”绣嫣闭着眼睛笑道。 “哦?夫人如何知道……难道夫人每天晚上趁我睡觉在偷偷看我吗?”绣嫣睁开一隻眼睛,俏皮地凑上来。 须臾之间,一朵花被风吹落在地上,吴玉霜捡起花拍了拍,又吹乾净上面的泥土,顺手将花簪在了绣嫣墨黑的发间,她的发髻上正好有个微凹的地方,恰好托着那朵花。 吴玉霜看见绣嫣的眼中映照出星星点点的桃花影子,散碎如云,她着意去看绣嫣眼中的花,不知不觉两人的距离就拉得很近。 “哎呦,”吴玉霜的堂姐吴青露看见了二人的情状,放下茶杯走过来打趣道:“若是没看见,我还真不敢相信,妹妹你和这位小娘的关係这么好。” 明明是很熟悉的声音,为什么她莫名感到不安? 绣嫣也连忙屈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