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有叶果爱吃的白斩鸡,宗跃爱吃的呛蟹,还有几个凉拌菜:腌过的海带、鱼皮,淋了香油的茼蒿…菜色比昨天简单,她确实强调今天要早点开工。 露台地上没有下脚的地方,放满浸在水桶里的白玫瑰,还配了叶子插成原生的模样,画架和画凳被埋在花丛里,就像摄影棚里的婚纱布景。 宗跃戴着隔热手套,从厨房里端着锅子出来。 叶果指了指露台,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感觉宗跃有点疯狂。 “……” 坐回餐桌边,他们开始吃饭。宗跃完全不提白玫瑰,像是这件事不存在。 叶果很饿了,埋头就开始吃起来。 叶果吃完螃蟹吃鸡腿,点点头。 “原来是世交。”叶果觉得他说得清楚,确实没什么特别,就是普通竹马。 叶果又从宗跃脸上找到了一丝嘲讽。 “我们就没有开始过,只是远程交流了一段时间,我在北京,她在伦敦,我下班时她去上课,路上通电话,或者趁休息写长一些的邮件。她毕业的那个暑假来北京,我因为工作飞去别的地方,她没有飞来找我,没有等我回来,我也没去找她,后来她就和相亲对象结婚了。” 宗跃大概感觉到她的幻想,立刻戳破:“就算我们不在两地,也不会在一起,我们只有做生意的缘分,她有她的正缘。” “谁知道呢,或许吧。他对白小姐确实用心,或者说那人做什么都用心,这点我很欣赏。今天他正研究你妈妈的菜谱,拍了照片给我,说成功后再邀请你们。” “你看看照片像不像?”宗跃把手机相册点开给她,“我们的大厨拍了好几张。” 她一张张照片滑下去,滑到了女孩子的照片。 “抱歉。”叶果把手机还给宗跃。 “她好漂亮。”叶果夸奖道。 “白小姐好像我们学校的陈洁老师。”叶果脱口而出。 叶果感觉闯祸,赶紧低头吃饭,伸手打开泡面锅的盖子。香气浓郁,加入番茄和辣椒的汤汁非常华丽,不是精致料理,是小吃店的味道,兰州拉面这样烟火气的美味。 宗跃没有做声,看着她吃。 宗跃收拾完厨房,在客厅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埋头工作。 这时微信上进来一条信息,来自咸蛋超人:空了和你说两句,我就走了。 客厅里的宗跃脸色平静了,示意她坐,主动提刚才的话题。 “或许她不了解实情。”叶果后悔自己做多余的事。 这个问题叶果接不住,觉得自己刚才就是嘴欠。 如果要评价他这个人,叶果觉得他有些自恋,但对人非常细心,这源于他的真诚和对他人的重视。自恋不是问题,他的样貌和能力都是资本。 宗跃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没想过。”这下叶果完全接不住了。 “垃圾我会带走放门口,早点睡。”他说,然后开门离开了。 她戴上口罩穿上外套,用手机外放音乐,看着脚下的鲜花,感觉自己小腿都被埋了,又打开手机相册里的月季园,看到宗跃对着镜头笑。 越想越没办法画,但满露台的玫瑰又提示她不能偷懒,只能拿着铅笔,在巨大的画布上比划好位置,开始调色。 她喜欢法国花卉画家劳伦斯·埃梅里的作品,常常重现印象派和野兽派的风格,大量明媚但不饱和的颜色,提供足够的视觉休息,又在少数的区域提出亮色,将他们置于观看者眼前。 在调色盘上调完颜色,她开始用大笔刷和刮板在画板上试色。每当想要画一幅不精确的画时,她会感觉一切都好像从水中浮现, 画画拓开了思维的滞涩,她逐渐什么都不去想,只记得刮刀贴着色块向周遭拉伸,堆叠又覆盖,没有顾及形状,只是反复堆叠向远处推开,有时还即兴甩出颜料,感受一瞬间的冲撞感。 她没有停下,直到体力告急,又是凌晨三点。 她觉得这能安抚他,但宗跃没回,这次凌晨三点没有回复。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八点,她听到声音跑出房间。桌上放着早餐,宗跃果然来了,在露台上边看边打电话,看到叶果后挂了电话,走进来。 三点的信息起了作用,他应该消气了。叶果想。 两个人吃得安静,直到宗跃开口谈画:“我看到了第一幅,你第二幅打算怎么画?我和 rebea 都很感兴趣。” “我们有个建议,看你能否做出对照组的感觉。我们在这一副上同时看到了油画和国画,刮刀你用了宋画的点苔法,另一幅你确实可以尝试完全不同的。” “不着急。”宗跃说。 画布中玫瑰呈现炸裂的烟花感,没有形状,花瓣变成液体和气体,融入底色。效果和调颜料的水量有关,半夜她没细想,只觉得合适,效果成了某种巧合。她觉得白色中还应该加入极细的黑,达到平衡。 “我们拭目以待。”宗跃在她身后说道。 “不客气,也谢谢你,信息我凌晨看到,但想当面回你…” 宗跃缓缓说道:“我是很忙,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刚上班的我,如果真想要追求什么人,绝对抽得出时间,也花得了心思,这方面不希望你有什么误解。” 叶果有些恍惚,觉得宗跃没必要说,便又在心里默念这是误解,和过去许多次一样。 回到教室,叶果才放松下来,熟悉的环境令她平静。 叶果帮她们合影,阿姨夸叶果耐心好,问有没有男朋友,大家聊得开心,离开前阿姨给画室打了五星好评…… 急于求成,只会造成有放没有收的结果,得到肤浅的美感。她希望获得更有力量的质感,深呼吸般有力量的视觉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