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圣旨昭告天下的第一日。 联城议论纷纷。 傅道清身为镇北大将军,该知道的消息一个也不会少。 于是,通过他,无垢知道,不止联城,整个大祁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她的心里隐隐有了期待。 第二日,议论继续。 可是,无一人来将军府。 这与她的预想得差了一些。 第三日,联城的公开议论声越来越低,似乎没有人对此事感兴趣,都认了昭阳为帝。 这和无垢的预想差了很多。 她以为,这几日,总该有些人来投靠她。 结果,没有一个人。 傅道清似乎也有些失望。 第四日,无垢出了府。 联城人看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她的眼神,有些同情和可怜。 她叹了口气,走上了街口的断头台。 这一诡异的举动,引得一些人侧目。 “吾乃大祁邑亨帝、祁继宗之嫡女,裴无垢。继宗离世前,留有遗志,立吾为储。继宗驾崩,吾本应承其志,顺天命,登基为帝,爱子爱民。未料,因吾之疏忽,江山陷于贼人之手。一夕之间,地裂天崩。 “昔年,吾所为,声名在外,骄纵跋扈,为众所不容。吾之过,为今之果,应承之悔之。然,贼子窃国,天理昭彰,降大任于吾。吾不得已而自王,欲奉行天命,驱除贼子。 “吾之过,令人不喜而不信,遂,今日,自惩之。惟愿摒弃前嫌,上下一心,还社稷以清明。” 聚集在此地的人越来越多。 无垢说完最后一句,便狠狠跪在了地上。 百姓惊呼不已。 “一拜,还先祖之恩,恕吾不惜福报。” 她毫不犹豫地叩了一个响头,再抬起头时,额间已经破了相,流出了鲜血。 “二拜,甘受百姓之责,惩吾骄奢,不恤民情。” 第二次叩头,是以一个最尊贵的身份叩拜百姓,为之前的骄奢谢罪。 额头鲜红一片,地面染上了红。 “三拜,慰父皇在天之灵,儿臣不孝,暂退联城……” 无垢说到此时,已经声音哽咽。 过了许久,她才再次抬头,“继宗之女裴无垢在此立誓,从今日起,万事以百姓为先,以己为后。广纳谏言,察举贤能,凡有能者,论功行赏,凡辱百姓者,罪同辱吾。驱除伪王日,国泰民安时。若违此誓……” 无垢站了起来,唤来了青黛。 来的却是两人。 青黛捧着剑盒上前,另一人则为卓良。 无垢打开剑盒,从中拿出一柄宝剑。 “此乃尚方宝剑,上可斩昏君,下可诛佞臣。” 她将尚方宝剑递给了卓良。 卓良会意,运用内力,将尚方宝剑插入地中。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意。 “他日,若无垢违背这番誓言,”她上前一步,“任何人都可将此剑取走,斩我这颗项上人头!到时,绝不阻拦!” 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从她跪地那刻起,就已经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心。 尊贵的皇女朝普通百姓们下跪谢罪,这是千百年来不曾有过的事。 有圣旨,有身份,又有她这份心,任谁都会动摇。 何况,这位公主在舅舅是镇北大将军的情况下,也没有公器私用,没有利用守护大祁、守护联城的镇北军去夺位,这已经够让联城的人对这位公主另眼相待了。 “这公主不像传闻中那般……” “可是……她对抗的是……怕是不能成。” “成不成的,要试过才知道。” 第五日,联城当地的寒门学子,加入了无垢的阵营。 正值用人之际,她自是来者不拒。 “公主准备拿什么斗?” 无垢知道他们有此一问,“自是先招兵买马。” 无垢已经落魄,再加上街口一举,不免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以为可以和她平起平坐,于是说出口的话和语气,不像她以往听到得那样尊敬。 “公主是流亡至此的……拿什么招兵买马?” 无垢抚摸着额间的伤口,微微一笑,“肖家的支持,够不够?” “富可敌国的肖家?”众人吃惊。 无垢意味深长地道:“程桥的肖家。” 父皇从肖家那儿缴获的银两,有了用武之地。 第六日,联城想要加入镇北军未果的儿郎们,慕名而来。 第七日,四面八方的人涌进联城。 第八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让无垢不得不搬出将军府,在郊外另置了一所宅子和一片空地。空地上开始搭帐篷。 她则住在帐篷里。 宅子空置着。 …… 联城的动静传入了京城。 昭阳听到无垢的举动之后,嗤笑了一声。 她看了眼南叙之,“她怎么连这个法子都想出来了?” 南叙之没有说话,在一旁的南胥则是道:“虽然蠢,虽然老套,但对大部分人都很受用。” 没有人会不爱上位者突如其来的卑躬屈膝和告罪谢罪。即使知道是做戏,即使有怀疑,也还是会忍不住将心中的秤偏往一边。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昭阳沉默着。 南叙之忽然道:“这些散兵游勇不足为惧,下一步,她要做的,是拉拢世家,拉拢老臣,合纵连横。” 他看向昭阳,“朝廷里的那些老臣,要多加注意了。” 昭阳听候教诲,但忍不住问:“为何不趁她尚未真正起势之前,一劳永逸?” 言外之意,她动了杀机。 南胥心中一震,刚要说话,就听南叙之道:“她死了,不正好将一切指向你?那些本就不服气的人,正好打着她的名义,化悲愤为力量,一支两支叛军也就罢了,若是叛军一多,明枪暗箭,你确定,能对付得了?” 南叙之接着道:“无垢至少比那些不熟悉的人,容易对付。” 昭阳有些心急,“那万一……” “哪次新皇上任安稳过?若是坐不稳,就是真的不配罢了,那就该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南胥冷笑。 南叙之闻言,懒懒看了他一眼,“你只要不手下留情,就不可能输。” 南胥对父亲的自信有些无奈,“那可不一定。” “哦?” 南胥看向昭阳,又问了一次,“闻松找到了么?” 昭阳摇头。 南叙之和昭阳一样不解,“为什么这么看重他?” “他在四年前,就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无垢。” “那又如何?” 南胥答:“他既然那么支持无垢,无垢出了这些事,这些日子,她自立的消息又人尽皆知,正常情况下,他应该马不停蹄地赶去支援……可事实是,他没有这么做,他仍然‘藏’在某处。直到现在,我们没有收到一点儿消息,更不知他有何打算。这样谋定而后动,深不可测,难以预测的人,不值得我看重么?” 南叙之眼中精光一闪,片刻后,才道:“他要是已经死了呢?” “那我们就赢定了。”南胥无所谓地耸肩。 南叙之也开始警惕起来。 讨论完了闻松一事,南胥对着昭阳吩咐:“你也要准备准备了。” 昭阳当然会做准备,会为战争做准备。 她只是不满南家的态度,又无可奈何。 她这个皇帝在南家面前没有一点儿威严,本就是傀儡,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她算什么皇帝呢? 说白了,她跟无垢的境况没有什么分别,本质都是自立为王,都不被认可。 一国无二主。 她明白,和无垢之间,必有一战。 南胥又道:“军队的事,劳您破费了。” 南胥忽然换了一种语气,让昭阳有一瞬间的茫然,很快,她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童学勤那笔钱财,她要先吐出来了。 打点军队一事,确实不方便从国库中拨款,一是,她本就不被大众承认,再挪用国库,只怕雪上加霜,二是,一旦经过国库,那一切打算,就有泄密的风险。 是以,虽然心中不悦,但她还是答应了。 他出点子,她出银子,还算公平。喜欢幸得闻松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幸得闻松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