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窗棂上切割出蛛网状光痕,辛西娅耳尖残留微红逐渐消散伯爵的鼾声里。她赤足踩过满地狼藉的丝绸睡衣,书房的禁制被无声解开。 拨动封面上凸起的矢车菊浮雕,暗格弹出的气流掀开了她银色的碎发,羊皮纸卷轴捆扎的信件盖着圣布莱恩修道院的印章,血腥味从火漆封印里渗出。 ……新月升至亵渎之井第三环时,请携钥匙开启最后的门扉。信纸边缘的霉斑突然扭结成尖叫人脸,辛西娅用烛台压住躁动的羊皮纸,翡翠色瞳孔映出末尾的日期:正是后天午夜。 辛西娅左手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右手却鬼使神差地抚上锁眼。 她的指尖触及秘法锁,手腕上的银链便结满白霜。 辛西娅的倒影在瓶身上扭曲成三张不同年龄的脸。那颗翡翠色眼球悬浮在透明液体中,视神经末梢如同水母触须般缓缓舒张,每当与瓶壁碰撞就激发出幽绿的磷火。 不受控制地,她伸手触碰了玻璃瓶,剧痛从指尖开始结晶,冰霜纹路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梳妆镜映出她正在碎裂的虚影:左眼珠滚落在地毯上。 镜中的诅咒印记在锁骨下方浮现时,有如荆棘刺破皮肤,缠绕着脊椎爬上后颈,恶毒地想要穿刺她的灵魂,却在触碰的瞬间被圣火焚烧——希娜刻印在她体内的守护灵光,最终力竭的诅咒虚弱地栖息于灵魂深处。 寒意渗入骨髓,走廊铠甲碰撞声已近在咫尺。诗人咬牙强撑着起身,从窗台翻身跃出,融入了夜色之中。 当箭矢破空的声音划破后背时,她却恍惚间想起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忘却的幼年。 在那段记忆中,小小的半精灵女孩总是在等待——坐在小屋前数着天数等,站在山坡上遥望着等,守在潮湿的帐篷里等。 就这样重复,陪伴她的只有屋前逐渐长大的橡树与山坡上每年重复开放枯萎的鸢尾花。 蝉翼振落的露珠,橡果坠地的脆响,初雪压断枯枝的叹息,所有声响都被她编织成归人的足音。 诅咒在血管里游走,把三十多年来的怨恨翻检出来。 “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她抱着罗根神父的脖颈抽噎。 “为什么不带我去?” 骗子。 意识逐渐涣散,她连回忆怨恨的力量都快耗尽。 也是一个盛开着这种布满荆棘的紫色小花的城镇,她缠着父母带着她一起踏上旅途。 那时候,母亲似乎会抱着她哼歌。 小云雀要收起翅膀沙哑的哼唱混着血腥气涌上来,辛西娅恍然意识到这不是诅咒产生的幻觉。 她以为自己早已遗忘了这段歌声。 辛西娅跌进护城河时,恍惚看见十岁的自己坐在父母合葬的空棺旁。 黑暗开始蚕食视野,但远处跃动的橙红光芒撕开夜幕。辛西娅跌进铺满月光的水洼,诅咒正顺着血管路啃噬心脏。辛西娅用最后力气扯下沾着伯爵熏香的纱衣,就像十岁生日时撕开父母阵亡通知书上的火漆。 那些自以为是的怨恨,是孤儿用悲伤编织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