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不在高, 有仙则灵。
“师父……究竟还要爬多久啊……我的魂魄都要从嗓子里爬出来了……”
“少看?点山下来的破漫画,爬死你?魂魄也不会?从嗓子里飘出来!多学学你沉稳冷静的师弟!”
“……嘁。”
长长的上山路,层层的云雾中, 走在最前方的老者却如履平地, 像一只挺立的鹤。
与他相比, 身后跟着爬山的两?个小孩却气?喘吁吁,累得不轻。
这石阶又长又深, 几乎抵达他们的身高,每一步与其说是踏出去, 不如说是爬上去。
又爬了好一会?儿,见老者不再回头?看?顾了,穿着青衣的小孩故意?往旁边挤了挤,用力推了一把。
“嘭”一声, 穿着白衣的小孩便倒在长长的石阶上。
“师弟师弟,自?从你?来了之后,师父满嘴都是你?……喂, 装什么啊,你?又不是站不起来!”
白衣小孩趴在阶上, 雪白的袖袍里伸出一双雪白的手,立刻就在石头?上磕出了印子。
头?顶的斗笠也垂下来, 雪白的帘与面纱一起, 抵在沾着露水的石阶上。
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大族少爷……正常人谁会?穿长袖长袍、斗笠面纱爬山啊?
但那个像是小少爷的家伙没有哭, 也没有闹。
他只摇晃了一下, 便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
青衣小孩见状脸都皱了:“你?干嘛, 沉默中的抗议吗!我可?是你?师兄, 师兄问你?话呢,你?就该老实?答话!”
“……”
白衣小孩拍拍衣袍上沾到的灰, 便继续往前爬去,长长的石阶,他一瘸一拐地拾阶而上,背影就像他的面纱与斗笠一样,静默又柔顺。
但青衣小孩不喜欢看?这样的背影。
跟傀儡似的,谁会?喜欢这样的人。
他快步挤过去,再次一挥拳,锤开这个古怪的小孩——
走在最前方的老者回过头?来,须发皆白,却声如洪钟。
“裴岑今!再欺负你?师弟就罚你?重爬三百遍石阶,全程倒立!”
“……师父!!你?偏心!!”
青衣小孩跳起来:“是他不理?睬我,无视我,而且他怪模怪样的,还那么阴冷——我才不信这是我师弟呢,这是师父你?从哪里捡回来的孤魂野鬼吧!我不管,师父的弟子只有我一个,像他那样的破烂小孩——”
白衣小孩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
面纱与斗笠几乎遮住了全部的脸庞,连他的眼神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那种阴冷的气?息。
不像活人的气?息。
青衣小孩哆嗦了一下,情?绪忽然就冷静了。
老者看?看?他们两?个,忽然,叹息一声。
“别耽搁,要误时辰了。你?,到我前面来。”
于是换了队形,白衣的小孩默默爬到了最前面,老者隔在中间,青衣小孩殿在最后面。
最前面的位置让白衣小孩脚步的一瘸一拐更明显了,只需稍稍注意?,就能看?清他起落间,已经出现淤血的脚踝。
他走路一向端正,那处淤血肯定是刚才那一摔磕出来的。
……老者瞥了一眼身后的大徒弟,青衣小孩有点心虚地别开视线。
但出乎意?料的,老者没再出声呵斥。
他就像完全没发现白衣小孩的异样似的,不疾不徐地走着。
……也是,作为天师预备役,这点小伤口就大惊小怪,岂不是没出息。
他们将来要受的伤还多着呢。
他们将来……
青衣小孩不由?得低低嘟哝:“我才不想?要那种破烂小孩做师弟。”
又阴暗,又沉默,又总是遮着脸,还对他冷冰冰的。
明明就是个师父捡回来养的小破烂,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不知?从哪学了一身邪门歪道的功夫,就自?以为很了不起了。
小破烂、阴暗鬼、猪八戒二师弟……
脚边突然踢到了一根树枝,青衣小孩瞥瞥前方的人影,还是偷偷捡了起来,藏在手里。
“到了。”
几步登上山顶,老者伸手一指:“去吧,这就是你?们今天的早课。制伏它。”
山顶洞窟,焦土巨石上,一头?吊睛白额大虫正合目休憩,周身皮毛燃着滚滚的火焰。
青衣小孩高呼一声“我第?一”,立刻就拿着树枝冲了过去——师父没允许他们带上任何武器,每次的早课内容都是赤手空拳搏命,但半途捡的树枝总不算违规。
他的脚步欢快又兴奋,树枝在空中猎猎生风:“阴暗鬼,你?看?看?,这才是正统玄门大弟子的做法!”
白衣小孩站在原地,却没有动。
老者瞥他一眼,突然又说了一句:“那是在焦阳烈石上修炼了六百七十年的通魂虎,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妖邪,只是妖怪的残余魂魄……你?过去,让它顺服跟在你?身边,它就能帮你?这样的纯阴之体?延长起码半年的生命。”
“你?要活下去,洛安。”
被点名道姓了,就像摁开了傀儡的操控开关。
白衣小孩终于动了动,抬起头?。
斗笠下,是一双阴暗无光的茶色眼睛,似乎源自?无归境底部的幽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