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昌六年的深冬,大明宫的铜漏声裹着雪粒子,敲得人心里发慌。李忱盯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朱笔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案头摆着的《贞观政要》抄本边角已经磨得发毛,墨迹里还夹着他当光王时在民间捡来的枯叶。 "陛下,仇士良求见。"小太监的声音带着颤音。李忱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位把持朝政二十余年的大宦官,此刻正捧着象征军权的神策军印信,蟒纹官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老奴年迈,恳请辞去观军容使一职。"仇士良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匕首,看似谦卑的语气里藏着试探。李忱低头继续批阅奏折,仿佛没听见般平淡:"准了,赐良田千顷。" 等仇士良退出殿门,李忱突然将朱砂笔狠狠折断。暗卫首领不知何时出现在阴影里:"陛下,要动手吗?"他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想起装疯卖傻的那十四年——被丢进粪坑时的恶臭,被侄子武宗派人暗杀时的惊险,此刻都化作嘴角一抹冷笑:"不急,让他先尝尝解甲归田的滋味。" 大中元年的早朝,当李德裕被弹劾的奏章摆在龙案上时,满朝文武都在等新皇表态。这位牛李党争的核心人物,连武宗都敬他三分。李忱慢条斯理地卷起奏章,突然开口:"听说李相每次出行,仪仗比朕还气派?" 朝堂瞬间死寂。李德裕扑通跪地,官帽上的貂蝉珰摇晃不止:"陛下明察!这是..." "明察?"李忱猛地起身,龙袍下摆扫翻了鎏金香炉,"朕在民间时,百姓都说'八十一颗子,颗颗砸中李相府'!"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梁上的燕雀扑棱棱乱飞,"去洛阳查查,他家地窖里藏的粮食,够赈济多少灾民!" 这场风暴来得猝不及防。当抄家的士兵从李德裕府中搜出半人高的金佛时,长安百姓才惊觉,那位看似木讷的光王,早已把朝堂蛀虫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李忱却只是在奏折上批了八个字:"贪墨误国,罪无可赦。" 处理完党争,李忱把目光投向了国门之外。河西走廊的驼铃声里,吐蕃使者趾高气昂地递上国书:"听闻大唐新君仁厚,何不割让三州五郡?" 李忱把玩着西域进贡的夜光杯,突然将酒水泼在使者脸上:"回去告诉你们赞普,朕的剑,比太宗皇帝的还要锋利!"他召来张议潮的密信,看着信中"愿率沙州归唐"的血字,想起微服私访时,河西百姓被吐蕃人欺压的惨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咸通元年的长安城,庆祝河西汉唐故土收复的花灯照亮了夜空。李忱站在承天门城楼上,听着百姓山呼万岁,却突然转身问宰相令狐绹:"你说,朕比得上玄宗爷爷吗?" 令狐绹正要开口,却见皇帝望着星空轻笑:"不必回答。朕知道,开元盛世有多辉煌,安史之乱就有多惨烈。"他的目光落在朱雀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上,那里有西域胡商,有江南学子,有吐蕃降卒,"朕只要这天下,不再有流离失所的百姓。" 史书上对这位"小太宗"的记载不过寥寥数笔,说他"性沉毅,外晦而内朗"。但长安的老人们记得,是他让中断百年的漕运重新畅通,是他让被吐蕃侵占的河湟之地重归大唐,是他在宫门口立下铁牌:"谏官有言,随到随见"。 当李忱在大明宫含风殿驾崩时,百姓自发罢市三日。有人在他的灵前摆上从河西带回的沙土,有人供奉着写有"大中之治"的牌位。而史官们或许不知道,这位一生低调的皇帝,在临终前仍攥着那本翻烂的《贞观政要》——书页间夹着的枯叶,早已化作了滋养大唐的泥土。喜欢嘻哈史诗看古今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嘻哈史诗看古今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