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瑜实在太生气了,但这气并不仅仅为着余堇伤害自己,还有这么久以来她压抑于心无法轻言的烦闷。余堇过来拉她的手,不小心扯到伤口,脚底淌着血的人半跪在床边,用力去够怎么都碰不到的手。谢君瑜心猛地跳动一下,战栗反让她更加生气,或者说,是她在逼着自己更加生气,这样才好完完全全地发泄,才好毫无负担地发泄。既然是发泄,那便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把她忍耐的,把余堇隐瞒的,全都说个干净。她去收纳柜拿了余堇之前吃的药过来,举起来,晃得咣咣作响。ldquo你不是说这药都吃完了吗?这里面是什么?!这药吃多了会加重抑郁你不知道吗?抑郁发作严重起来会危及性命你不知道吗?你本来就有焦虑症,焦虑抑郁同时发作会受怎样的痛苦你不知道吗?!rdquo谢君瑜眼睛都气红了,红血丝交缠攀附在眼球上,狰狞可怖。ldquo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但你还是不当回事!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更不把我当回事!你总是一意孤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考虑过我吗?在意过我吗?我说的话你听过哪一句!rdquo她把药瓶用力砸在地上,ldquo砰rdquo一声,恰与天际扯过的雷鸣同时迸发。ldquo那块碎玻璃,你还不如直接扎进我心里,总好过日日夜夜受你的折磨!rdquo余堇从半跪,已经变为完全跪下,双膝在床垫上挪动,她本就跪在床边,再往前挪,就会直接栽在地上。可她不管,一味去拉谢君瑜的手。谢君瑜望着,心里愈发悲凉。她迈一步,让余堇握住手。余堇把谢君瑜不断往床边拽,她抱住谢君瑜的腰,跪在床上,涕泪横流,将谢君瑜曾经想知道却不敢问出口的问题通通说个干净。折磨多年的心理疾病、一味想要留下她的病态想法、复合后想坦白又害怕一无所有的惶恐不安helliphellip从头到尾,里里外外,再不瞒一句。可末了,谢君瑜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望着窗外又下起来的暴雨,声淡,心死。ldquo余堇,因为你,我也快疯了。rdquoldquo就当心疼我一回。rdquoldquo放我走。rdquohelliphellip不管再怎么肆虐,不管再怎么拖长,台风天终于还是过去了。谢君瑜最后一次做早饭给余堇吃,余堇吃得格外缓慢,谢君瑜已经没有一丁点力气陪余堇玩这些幼稚游戏,她很快吃完,把自己的碗筷洗干净放好,坐沙发上给万斯然发消息问到哪里了。害怕余堇又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又正赶上万斯然忙完一大堆通告得了一个月空闲,谢君瑜和万斯然联系,麻烦她过来看着余堇。碎玻璃的事被发现后,谢君瑜把余堇看得很死,余堇去哪里她都跟着,甚至余堇要去厕所,她也会事先检查好有没有尖锐物品。她的确快疯了,快被余堇逼疯了。也正因谢君瑜的寸步不离,余堇的脚终于见好,然而此刻余堇还是坐在餐厅一动不动,仿佛站起来就会钻心的疼。她把还剩下大半的面往前推了推,慢慢抽过纸巾擦嘴,再以更慢的速度开口:ldquo地址给我。rdquo万斯然回复已经到小区门口,谢君瑜放下心,把手机塞回口袋。她没看餐厅,如释重负叹出一口气,望向阳台外正在清理路面重栽植被的工人。一切都在修复。ldquo余堇,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rdquo言下之意,她不会把搬去的地址告诉余堇。余堇还是没动,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装委屈或死缠烂打。她往后一靠,椅背托住她的腰身,却托不住她飞速坠下的心。她笑,全是无力:ldquo小君瑜,你太狠心。rdquo门铃响起,多半是万斯然到了。谢君瑜起身去开门,路过餐厅,看着余堇脸上苍白易碎的笑,还是没忍住,柔下声音说一句:ldquo好好照顾自己。rdquo来人果然是万斯然,提着行李箱,正掸着衣服上的雪。谢君瑜有些讶异:ldquo斯然姐姐,外面下雪了?rdquo她帮忙把箱子拎进来,拿拖鞋,接外套,十分有主人家的样子。可惜,她要走了。谢君瑜和万斯然认识的年头,和认识余堇的年头一样,谢君瑜对余堇直呼大名,但对万斯然还是会乖乖叫上一声ldquo斯然姐姐rdquo。万斯然刚从国外回来,她回来得巧,S市的台风正好过去。虽然艺人的身份让她总是天南海北忙得不可开交,但余堇和谢君瑜的纠葛她一点没落下,也知道这次这俩人怕是真的到了尽头,所以也不多劝。ldquo给你发消息的时候还没下,快到楼下的时候突然开始的。rdquo她带了伴手礼,给谢君瑜递过去,跟着谢君瑜往客厅走。余堇还坐餐厅没动,见万斯然来了也不起来说几句,万斯然明白她的心情,更何况两人从高一就是好友,这么多年了,余堇这人有多怪她清楚得很。万斯然来了,可以安心离开了。谢君瑜从房里推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此刻余堇终于站起来,一句话不说,就用满是碎光的眼睛望着她。曾经的那么多次亲密,在这一时刻全都不起作用,两人对望,可对望无声。谢君瑜只与万斯然说了告别,她往门口走,身后有道脚步一路相跟。那晚在金钏小巷中,她们也是这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谢君瑜在前缓缓挪步地走,余堇在后亦步亦趋地跟。一路走到门口,谢君瑜本不想转身,可为了关门,她不得不转身,这一转身,余堇抱了上来。并不用力,甚至称得上松垮,于是谢君瑜也轻轻回抱,然后,她听到余堇几不可闻地叹问:ldquo真的再不见了吗?rdquo谢君瑜没有回答,她退出这个曾安放过她满腔情意的怀抱,最后对余堇笑一笑,ldquo砰rdquo一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门被关上。两人在门口时万斯然特意没过去,听到这声门关,她把还呆立在玄关的余堇往家里拉,ldquo君瑜已经走了,站那里也没用。rdquo余堇的神情很恍惚,眼睛里像是有泪,但又半天掉不下来。万斯然用力拍拍余堇的肩膀,把她唤回神:ldquo余堇,你得振作点,君瑜和我联系的时候说得最多的就是你的情绪,她希望你好,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她都希望你好。rdquo落在余堇耳里却是mdashmdash谢君瑜不恨了,安静平和,是真正要结束的意思。余堇僵硬地动动眼珠,再迟缓地点点头,微微笑了下,坐回餐厅。万斯然默叹声气,瞥见餐桌上那碗明显冷掉的面,刚要问是不是要收去厨房,就看见余堇抱着那碗面一个劲往嘴里塞。是牛肉面,红油已经冷得有些凝固了,看着就难以下咽,但余堇用筷子插进去,戳起一整块ldquo面饼rdquo,直接上嘴啃。边啃,边掉眼泪。看着可怜又滑稽。万斯然霎时明白,那碗面,大概率是谢君瑜做的,余堇舍不得,无论如何,她都舍不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