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忽烈有气无力地摆手道,“你虽有错,但……罪不至死。本王不是怪你帮柳寻衣,而是怪你隐瞒不报,有了‘义心’而忘了‘忠心’。”
“苏某对大汗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为证!”苏禾信誓旦旦,语气不容置疑,“我帮柳兄弟,是因为他与王妃早已分道扬镳,救他一命并不会影响两国和亲……”
“事情的来龙去脉本王已经查清,不打算追究任何人的罪责,包括柳寻衣。因此,这件事谁也不必再提。”忽烈的语气渐渐缓和几分,“不过我要你永远牢记,你苏禾……是草原的骄子、是蒙古的汉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大汗为重,断断不能生出歪心思。”
“王爷教诲,苏某字字谨记!日后……”
“不必日后。”忽烈眼神一动,当机立断,“眼下就有一件事,既需要你的‘忠心’,也需要你的‘义心’。”
“王爷说的是……向柳兄弟讨要三府之地的事?”苏禾狐疑道。
“正是!”忽烈不可置否,“你和柳寻衣是朋友,又曾救过他的命,本王想让你去劝劝他。”
“这……”苏禾一愣,为难道,“并非苏某不肯,只不过兹事体大,恐怕柳兄弟他……根本做不了主。既然王爷势在必得,何不修书一封送到临安,直接向大宋皇帝讨要……”
“和林至临安山长水远,万里迢迢,一去一回需耽误不少时日。更何况,向大宋皇帝讨要三府之地,势必引起大宋朝野的震动。百官谏言、群臣议论,大宋皇帝定会派人来和我们讨价还价,不知又要耽搁多少时间。”忽烈面露苦涩,语气甚是无奈,“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三五年甚至更久也未必能有结果。时间拖得太久,根本来不及。唯有让柳寻衣以‘大宋使臣’的名义写下割让契书,令汪总帅师出有名,直接率军南下,接管兴元、襄阳、建康三府,如此方才来的及。”
“来的及?”苏禾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费解道,“什么来的及?王爷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地接管兴元三府?”
“这……”忽烈稍作迟疑,而后将心一横,凝声道,“苏禾,本王将你当成自家人,因此有些事也不必瞒你。接下来我要说的都是军国机密,你出去后断不可向外泄露一字一句。”
“苏某谨遵王爷之命。”
“大丈夫一诺千金,本王相信你。”忽烈厘清思绪,幽幽开口,“其实,本王说的来不及……指的是今年的秋收。”
“秋收?”
“不错!”忽烈缓缓点头,“眼下,西征大军兵分数路,最远的据此万里之遥,粮草供给十分不易。再加上不久前本王率军攻取大理损耗甚巨,云南一带经过兵荒马乱,如今已是民生凋敝,百业待兴。若想恢复如初,至少需要两三年的时间缓和。除此之外,还有京北大营的五万大军及安插于秦淮一线的各支人马,每日损耗不可估量。仅凭我们现在的库存,根本无法周全。各路大军的粮草早已捉襟见肘,岌岌可危。前两天大汗召我入宫觐见,告诉我各军又在催要粮草,为保证西征顺利,大汗已将原本派往河西、大理的军粮全部送往西边,眼下的和林已是无粮可发,我们南路大军……只能自己想办法。”
“王爷急于接管兴元三府,为的是今年的秋收补充军粮?”苏禾恍然大悟。
“兴元、襄阳、建康一带富饶肥沃,耕田广阔,每年的收成数倍于河西,若能征收兴元三府的粮食,足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其实,这一次就算没有云牙镇的事,本王也会找借口讨要兴元三府。如今云牙镇出事,反倒给蒙宋两国一个合情合理的台阶,避免大家撕破脸。”言罢,忽烈眼神一动,故作高深模样,“苏禾,你可知大汗为何将按陈留在京北大营?”
“因为河西王身体抱恙……”
“错!身体抱恙不过是蒙蔽世人的托辞。”忽烈低声道,“真正的原因是……让按陈帮京北大营筹措军粮。隋佐莽夫一个,带兵打仗尚可,但让他筹备军需却是百无一用。按陈天生谨慎,处事周全,由他主持筹措军粮一事,大汗和本王才能放心。”
“这……”
“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按陈固然办事稳妥,但若无粮可征亦是束手无策。”忽烈讳莫如深道,“最好的办法是说服柳寻衣,劝他主动签下割让契书,方便按陈南下征粮。倘若他执意不肯,有朝一日京北大营的五万兵马无粮可食,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王爷的意思是……河西王会纵兵抢粮?”
“快要饿死的人根本不需要放纵,莫说按陈管不住他们,纵使本王驾临……只怕也难以约束。五万大军一旦失控,中原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我明白了!”苏禾忧心忡忡地答应道,“虽无把握,但苏某必竭尽所能,劝柳寻衣答应王爷的条件。”
“天亮之后,你去找柳寻衣,向他讲明利弊要害。记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许提。”忽烈叮嘱道,“到时,本王会再请一人出马,助你一臂之力。”
“谁?”
“不必多问,到时你就知道了。”
苏禾虽十分好奇,但见忽烈无意解释,故而也不多问。拱手领命,转身离开中军大帐。
“王爷,你该休息了!”殷战望着神情疲惫的忽烈,再次开口相劝,“自从回到和林,王爷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长此以往,身体如何吃得消?眼下再不歇息,天可要亮了。”
“昔日在外行军,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亦是家常便饭,大男人何需睡那么多觉?”忽烈云淡风轻,对殷战的担忧一笑置之。
“可……”
“不要磨磨唧唧的!去,将汪总帅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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