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柳寻衣潜入江湖的第一天开始,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想尽一切办法游说洛天瑾归顺朝廷,共抗外敌。
晓之以情也好,动之以理也罢。无论何种手段,都是以“兵不血刃”为前提。
换言之,柳寻衣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与洛天瑾彻底对立。
直至赵元拿出的一纸书信,令原本僵持的态势急转直下。
柳寻衣心如明镜,如果洛天瑾意图谋反,莫说他是武林盟主,即便他是“天下盟主”,朝廷也绝不会姑息,哪怕放弃招安大计,也必然千方百计地杀之而后快。
虽然柳寻衣口口声声说此信是无稽之谈,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已对信中的内容产生动摇。
毕竟整日生活在贤王府,因此对于洛天瑾和洵溱、耶律钦的“亲近”,以及他与凌潇潇的“疏远”,柳寻衣皆看的明明白白。冷静下来细细斟酌,将前因后果串联一番,其实不难猜出其中的端倪。
正因如此,柳寻衣才愈发“担心”。
是的!当他渐渐相信洛天瑾真有造反之心后,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愤怒”,亦不是“憎恶”,而是“担心”。
这种担心十分复杂,甚至没有一个从一而终的坚定立场。
他担心自己与洛天瑾兵戎相见、担心洛天瑾与朝廷为敌、担心朝廷被洛天瑾所累、担心洛天瑾被朝廷剿杀……
简而言之,他既替朝廷担心,又替洛天瑾担心,同时还替自己担心。
步入江湖后,柳寻衣历经无数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但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怯意如此强烈。
不敢深思,却又忍不住地深思。不敢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
这一刻,柳寻衣的心里真真切切地冒出一丝胆怯的念头。虽然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明白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但事到临头,他却犹豫不决,迟疑不定。
离开丹枫园后,柳寻衣如行尸走肉般跟着洛凝语等人四处游逛。
整整一下午,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面对洛凝语、林方大的谈笑风生,他出于本能的迎合敷衍,丝毫不经过大脑。
直至天色擦黑,一行人酣畅淋漓,满载而归,柳寻衣尚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话,去过什么地方。
“爹!”
突然,洛凝语清脆的笑声自柳寻衣的耳畔响起,令其精神一震,神识从恍惚中骤然清醒,不知何时?他已站在贤王府中堂前的庭院内。
此刻,林方大等人无不大汗淋漓,身上堆满大包小包的货物。
洛天瑾负手而立,与迎上前来的洛凝语轻声谈笑。
“拜见府主!”
柳寻衣眼神一变,匆忙向洛天瑾叩拜施礼。
“陪语儿逛了一天,累坏了吧?”洛天瑾戏谑道。
闻言,柳寻衣不禁面露无奈,苦笑道:“不知为何?陪凝语走一天,竟比与高手切磋一场还要倦乏。”
“哈哈……”洛天瑾仰天大笑,伸手一指古灵精怪的洛凝语,调侃道,“你们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可没有半点疲累的模样。”
“那是!”洛凝语嘟囔道,“若非天黑打烊,本小姐逛上三天三夜又何妨?”
此言一出,廖氏兄弟等人脸色一变,险些瘫软在地。
“将东西放下,去歇息吧!”
“不许乱丢!”未等洛天瑾话音落下,洛凝语赶忙纠正道,“你们随我来。”
说罢,洛凝语招呼林方大等人,搬着大大小小的货物朝内院走去。
“听说你们午时去过丹枫园?”
洛天瑾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却令柳寻衣的心中登时一紧,刚刚按下的忧虑再度溢上心头,同时暗自感慨:“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是。”虽然内心波澜骤起,但柳寻衣表面上却平静依旧,“赵大人听说我与凝语大婚将近,因此特意送给我们一份贺礼。刚刚廖川手里的红盒便是,一对儿精雕细琢的金童玉女,想来价值不菲。”
“呵呵,看来这位赵大人对招安一事仍不死心。”
“是啊!他送我们贺礼,说到底是为讨府主欢心。”柳寻衣应道,“我曾一再婉拒,无奈拗不过赵大人坚持。”
“收下也无妨。”洛天瑾满不在乎地笑道,“毕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见洛天瑾并未起疑,柳寻衣不禁暗松一口气。
“天色已晚,府主独自一人在院中是……”
“我在等苏堂他们的消息。”洛天瑾道,“昨夜,雁不归随邓长川他们出去追捕蟊贼,却不料至今未归,因此我派苏堂他们出去找找。”
“什么?”柳寻衣大吃一惊,错愕道,“雁四爷下落不明?”
“或许追出城也未曾可知。”洛天瑾呢喃道,“不过雁不归做事一向有分寸,如果出城,岂能不传信回来?”
闻言,柳寻衣的脑中闪过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雁不归失踪,会不会与凌潇潇的密信有关?”霎时间,脸色变的凝重至极,复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