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不同之处。”谢玄狐疑道,“敢问异曲同工又指什么?”
“我们虽不能辨别江三爷究竟死于何种毒物,但可以断言,其暴毙是由于‘淤毒攻心’。”
“何为淤毒攻心?”
“淤毒,即淤积于脏腑之内的剧毒。”老者解释道,“此毒并非朝夕之间可以淤积,至少也要……六七日方可形成。洛府主有所不知,世间每一种毒物,都有其特殊性,因而中毒的症状,以及毒发身亡的时间也不尽相同。但无论是何毒物,若无解药冲和,毒发时都将作用于活人,轻者身体不适,重则一命呜呼,断不会形成淤毒。”
“你的意思是……”洛天瑾的眼睛微微眯起,精光涌动的双眸上下打量着惶惶不安的老者,若有所思道,“江一苇是十天前中毒,但由于某种原因未能及时毒发,直至三天前淤毒攻心,故而暴毙,是不是?”
“未及时毒发的原因,或是江三爷曾服下解药。”老者不敢直视洛天瑾的眼睛,唯唯诺诺道,“但解药分量不足,亦或服下的时间太晚,因此只能抵消一部分毒性,而不能根除,以至剩下的毒素淤积在体内,从而形成淤毒……”
“可以了。”洛天瑾颇为不耐地打断老者的回答,反问道,“你直接告诉我,江一苇的死,是否因为十天前的毒未能及时解除,而并非其他原因?”
“大抵如此。”老者沉吟道,“如果江三爷身上有其他致命伤,我们不可能验不出来。”
“你们也是如此判断?”洛天瑾凝视着其他十六名仵作,讳莫如深地问道,“可有异议?”
“我等皆无异议。”
面对洛天瑾的质问,十六名仵作不假思索地齐声应答。
“瑾哥,他们皆是洛阳一带最具威望的仵作。”凌潇潇伺机开口,“尤其是为首的老者,曾在提点刑狱司当差,师从大宋第一提点刑狱使宋慈,验尸的手段堪称当世翘楚。如果连他都看不出问题,恐怕……江一苇的死真无可疑。”
“李甲曾亲口告诉柳寻衣,江一苇已经苏醒。”洛天瑾迟疑道,“既然已经苏醒,李甲为何要逃?江一苇又为何毒发身亡?”
“或许是……回光返照?”谢玄审时度势,主动与洛天瑾配合道,“我猜想,当夜江一苇的确苏醒过,只不过并非好转,而是回光返照。一开始,李甲误将‘回光返照’认作苏醒,因而火急火燎地跑向书房,欲向府主请功,并在半路遇到柳寻衣。但在二人分开后,李甲幡然醒悟,察觉事有蹊跷,于是并未求见府主,而是折回江一苇的房间一探究竟,却发现当时的江一苇已经毒发身亡。由于害怕府主降罪,于是李甲连夜收拾行囊,并带上大量金银细软,欲逃之夭夭。却不料,于洛水河畔遭遇强匪,那人见李甲孤身一人,身上又带着不少值钱的东西,于是临时起意,夺财害命,并将李甲的尸体丢入河中。”
谢玄的一番解释,倒与李甲的死因,以及十七名仵作的结论完全吻合。
“还有一个问题,李甲是如何逃出府的?”慕容白质疑道,“此人不懂武功,如何避开府中守卫,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贤王府?”
“其实,蒙混出府的方法很多,并且做法十分简单。”雁不归思忖道,“众所周知,府中的守卫一向外紧内松。外面的人若想混入贤王府,确实难如登天。但府里的人若想混出府,尤其是在府中一切如常,无特殊状况的时候,简直易如反掌。比如……乔装成倒夜香的下人、改扮成采买的家丁等等,这些人大都三更天起床做事,并且日复一日,从后门来回出入。久而久之,府中守卫对这些下人自然疏于防范,更不可能一一核查。李甲入府多年,对这些事必定烂熟于心。”
“原来如此。”邓长川缓缓点头,自嘲道,“看来三爷的死确无可疑,是我们多虑了。”
虽然一切听上去顺理成章,但在柳寻衣心里,却仍郁结难舒,惴惴不安。
一者,潘雨音提醒过他,江一苇的死存在蹊跷。二者,今日发生的一切,似乎太过顺利,几乎将三天前的论断全部推翻,并且有理有据,近乎环环相扣。
然而,柳寻衣的直觉告诉他,平静的水面下,往往蕴藏着一场惊涛。
“府主!”柳寻衣心有不甘,故而向洛天瑾提议道,“不如将桃花婆婆与潘姑娘请来,有关‘淤毒攻心’之说,我们都是门外汉,何不听听她们的见解?”
“不必了!”
令柳寻衣错愕的是,三天前言之凿凿,誓不罢休的洛天瑾,今天竟一反常态地对诸多蹊跷视而不见,摆手道:“桃花婆婆和潘姑娘昨夜向我辞行,今日一早已离开贤王府。”
闻言,柳寻衣和凌潇潇同时眼神一变。不同的是,柳寻衣眼泛踌躇,而凌潇潇的眼底却闪过一丝窃喜。
“府主!”黄玉郎插话道,“既然真相已经查明,江一苇的丧事是不是……”言至于此,黄玉郎神情一暗,又道,“他毕竟为贤王府效命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一直停尸不葬,只怕……于理不合。”
“不错!”洛天瑾赞同道,“洛棋,速速安排一切,将江一苇风光大葬。”
“是。”
“记住!江一苇的事权当一场闹剧,任何人不得非议,以免辱没贤王府的声誉。”
“谨遵府主之命!”
“散了吧!”
说罢,洛天瑾在凌潇潇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于众人复杂而恭敬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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