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宇文修拼命摇晃着脑袋,努力让自己从恍惚中清醒。但一浪高过一浪的混沌,仍前仆后继般袭遍全身,令其身体愈发不可控制。
电光火石之间,幻化而出的内力消散殆尽,十几道利剑凭空坠落,“咣啷啷”地洒落一地。
宇文修双腿发软,脚下一阵踉跄,跌跌撞撞地将铜盆踢翻,任由温凉的洗脚水流淌满地。
他的身体摇晃几下,而后双脚相绊,“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宇文修的双手死死抓住床边的被褥,欲挣扎起身。但屡屡尝试,皆无功而返,最终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床边。
“岛主!你……你这是怎么了?”
蜷缩在一旁的小顺子,见到这一幕,不禁心生骇然,面露惊恐。
“究竟怎么回事……”
宇文修依偎在床边,双手不住地拍打着自己愈发昏沉的脑袋,口中自言自语,如同魔怔一般。
万仞山端坐依旧,笑而不语。
“轻鸿……”
自知无力再战的宇文修,匆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丁轻鸿,急声道:“快!杀了这个阉人!”
然而,面对宇文修的再三催促,丁轻鸿却神情漠然,一动不动。
“轻鸿,你……”
渐渐地,宇文修终于醒悟过来,他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言不发的丁轻鸿,悲愤道:“是你!是你将他们引来,是你给老夫下药……”
“不是药,而是一滴入梦,皇宫里贵人们用的好东西。”万仞山笑道,“通经活络,安神定精。圣上和娘娘们有时欢愉过度,夜寝难安,便在沐浴时滴上一滴,足可令他们安安稳稳地睡上一整夜。刚刚在你的洗脚水中,丁轻鸿足足滴了十滴,任你内力深厚,也无法抵挡排山倒海而来的倦意。”
“丁轻鸿,你这个叛徒……”
“岛主,你老了!迂腐了!胆怯了!桃花剑岛继续由你执掌,只会江河日下,逐渐消亡。”丁轻鸿毫不避讳地注视着宇文修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万公公所言不错,若能登天子门,光宗耀祖,谁愿流落江湖,埋没才华?至少,我不甘心随你回到那座偏远小岛,浑浑噩噩地一过几十年。我好不容易来到中原,岂能再回去?你已经老了,可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放弃功名利禄,放弃荣华富贵。”
“谁?是谁让你出卖我?”宇文修怒瞪着丁轻鸿,双眼通红,恨不能瞪出血来。
“钱大人对你已经失望透顶,他现在需要一个更能帮他成就大事的人。”
说罢,丁轻鸿缓步朝宇文修走来,锋利无比的桃花剑紧紧抵住他的胸口,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意,轻声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桃花剑岛没落至此,实难成就大事,我想有一番作为,必须另辟蹊径,另谋明主。宇文岛主,希望你念在同门一场的情分上……不要怪我!”
“你……”
“噗!”
未等宇文修开口斥责,丁轻鸿的右手陡然向下一压,桃花剑穿胸而过,瞬间冲破宇文修的心脏,令其身体一颤,当场毙命。
“大事已成,咱家也该回去向圣上交差了。”
万仞山慵懒起身,一手拽住白锦,一手拽住秦卫,似笑非笑地说道:“事情已经调查清楚,是宇文修冒用西府之名为非作歹,西府错在监管不力,皇上已令他们内省自罚。今日由白大人出马,成功找出宇文修,并将其毙于三江口,也算是西府给东府的一个交代。”
言至于此,万仞山左右望了望白锦和秦卫,又道:“西府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皇上曾立下严旨,江湖之事交由东府查办,西府不得插手。今日来看,西府只是受人蒙蔽,无心犯错,亦无意插手东府的差事,一切都是宇文修欺上瞒下,自作主张。而今,罪魁祸首已死,希望东、西二府日后不要再相互攻讦,以免伤了和气。”
万仞山此言,无疑道出宇文修的真正死因。
究其根本,是柳寻衣将宇文修在江湖中的所作所为告知秦卫,再由秦卫回禀给赵元,东府借此大做文章,向西府发难。
西府见东窗事发,又见宇文修办事不利,于是李代桃僵,将罪名全部推到宇文修头上。
皇上心如明镜,但为息事宁人,决意将宇文修变成西府的替罪羊,并派万仞山亲手处理此事。
说罢,万仞山别有深意地向秦卫说道:“当初,丞相大人在皇上面前参了西府一本,皇上对此事极为重视,并下令彻查,绝不姑息。既然今天已查明真相,希望东府能以宽仁为本,不要锱铢必较。至于今日的结果,不知你们东府以为如何?”
“既然皇上已将罪魁祸首处死,东府自然无话可说。”秦卫拱手回道。
“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甚好!”言罢,万仞山又看向白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话里有话地提醒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烂摊子,希望西府能自己解决。借用白大人刚才的一句话,不要总想着让别人替你们擦屁股!”
“万公公教训的是,白某谨记!”
“记下便好!”万仞山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皇上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日理万机,夜不能寐,咱家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希望东、西二府的大人们能体谅皇上的苦衷,在朝堂上一团和气,朝堂下相互扶持。而不是你争我抢,相互拆台。此事一场误会,今日就此打住,日后大家休要再提!”
“记下了!”
见白锦、秦卫皆无异议,万仞山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忽然,万仞山心神一动,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丁轻鸿,莫名其妙地吐出一句:“此人,咱家看着甚是喜欢。”
闻言,白锦心领神会,谄媚道:“在下愿替钱大人做主,将此人交由万公公处置,答谢公公为西府平反昭雪。”
丁轻鸿依旧沉浸在杀死宇文修的纠结中,此刻闻听万仞山与白锦的对话,不禁大惊失色,忙道:“白大人,钱大人已经答应我……”
“钱大人能做的事,咱家也能做。钱大人不能做的事,咱家还能做。放心!你跟着咱家,不会吃亏。”
说罢,万仞山诡谲一笑,登时令丁轻鸿心中一沉,一抹不祥的预感悄然攀上心头。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