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月初三,清晨。
鸠摩崖上琴声荡漾,婉转悠长,一位窈窕淑女端坐于青天阁内,双手在琴弦上轻盈飞舞,玉指撩拨,改弦更张,天籁之音袅袅而出,令人平心定气,散闷消愁。
金复羽自江州归来后,已在青天阁内静坐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一言不发,只是凭栏眺望着漓江波涛,眼神迷离,心思恍惚,仿佛神游于九霄之外。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冷依依拾级入阁,见金复羽仍目无表情,身如雕塑,她不禁面露踌躇之色,思量再三,方才轻声细语道:“坞主,宋玉和石镇山回来了。现在正跪于阶前,听候发落。”
冷依依话一出口,绕梁不绝的琴声陡然压低几分。
“玉龙宫、昆仑派,我们均未占到便宜。”金复羽柔和的声音悄然响起,“连斗两场,两场皆输。真是可笑、可悲、可恨!”
“西域之事,只是柳寻衣的运气好。至于昆仑派……皆因殷白眉贪生怕死,不敢得罪洛天瑾。”冷依依辩解道,“再者,前有青城、峨眉二派弃暗投明,算起来坞主与洛天瑾互有胜负,可以视作平手。”
“我并不在乎昆仑派,只可惜西域一行非但功败垂成,而且还折了简仲。”金复羽道,“大伪似真,大奸似忠。洛天瑾这只老狐狸,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取人要害。我让你追查的事,而今可有线索?”
“坞主问的是不久前峨眉、青城及四大世家遭遇偷袭一事?”
金复羽不答反问:“可是贤王府所为?”
冷依依摇头道:“据探,那伙神秘高手的武功,似乎不是中原路数。或许……此事与洛天瑾无关。”
“一定和他有关。”金复羽笃信道,“战端未开,后院起火。而且遇袭的门派,皆有份参与江州之事。若非四大世家和青城、峨眉串通一气来骗我,便一定是洛天瑾在暗中捣鬼。这招‘围魏救赵’,一举摆平六大势力,如此大手笔,放眼整个江湖也只有北贤王可以做到。”
“可那伙神秘高手并非贤王府的人。”
“如果我是洛天瑾,我也不会派自己人去做这种事。”金复羽微微一笑,眼中精光涌动,忽明忽暗,似是在思量些什么,喃喃自语道,“那个和柳寻衣一起出现的女子……”
“洵溱?”
“好像是这个名字。”金复羽沉吟道,“她似乎也不是中原人,你可查出她的来历?”
“这……”
“传命宋玉,让他尽快将洵溱的底细摸清,我不记得贤王府有这么一号人物。”金复羽吩咐道,“我有一种预感,她身上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企图。”
“是。”冷依依猜不透金复羽的心思,索性不再寻根问底,枉费心机。话锋一转,问道:“坞主打算如何处置宋玉和石镇山?”
“一路辛苦,让他们歇息去吧!”金复羽淡然道,“这次连我都败在洛天瑾手中,又岂能苛责他们?”
“坞主仁慈,相信宋玉和石镇山定会知耻而后勇。”冷依依虚心恭维,又道,“据报,洛天瑾打算在五月端午,宴请少林、武当、崆峒、昆仑四派的掌门于洛阳一叙。”
“呵呵……看来他已迫不及待地想置我于死地。”
冷依依暗吃一惊,追问道:“坞主的意思是……”
“请客是假,密谋是真。”金复羽道,“洛天瑾已经等不及武林大会,想尽快将我踩在脚下。”
“为何?”
“因为他怕了。”金复羽解释道,“前后峨眉、青城临阵倒戈,后有昆仑派险些反水。长此以往,他担心自己防不胜防,迟早有一天少林、武当、崆峒也会离他而去。到时,北贤王变成孤家寡人,再有鸿鹄之志,也是燕雀之命,注定翻不起惊涛骇浪。世上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与其提心吊胆地日夜提防,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先发制人。一旦让我自顾不暇,他反倒可以落个清闲。”
“少林、武当与贤王府关系匪浅,想让他们倒戈一击,只怕……难如登天。”
“不错!”金复羽点头道,“少林、武当实力最强,与洛天瑾的关系最亲密。同样,他们为人处世亦最刚直不阿。”
“请坞主明示!”
“袒护绝情谷,已令洛天瑾在江湖中的声誉大大折损。如果我们再将他暗中联手玉龙宫的丑事抖出来……结果又会如何?少林、武当并称武林二宗,底蕴之深厚远非其他门派可比,因此,他们最在乎‘名门正派’这块金字招牌。恪守‘正邪不两立,水火不相容’的处世原则。一旦洛天瑾背上勾结异教的罪名,饶是他岳父清风,只怕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弃武当祖训而去帮他。”金复羽讳莫如深地笑道,“这一节,不仅我知道,洛天瑾同样心如明镜。”
冷依依若有所思地接话道:“袒护绝情谷,此事暂且不提。他暗中勾结玉龙宫一事,眼下只有我们知晓。因此,洛天瑾想赶在东窗事发之前,先一步向我们下手,将最大的隐患扼杀于萌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