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年前……
大漠孤烟十万里,天堑地险是雁门。
晌午,一望无垠的荒漠之中突降漫天大雾,三尺之外人影模糊,七尺之外人物不分,一丈之外则全然是一片浓浓白雾,再也看不见什么,如此大雾即便在雁门关外的荒蛮之地也是极为少见。
静谧无声的大雾之中,一个由十几匹快马组成的队伍悄然出现在关内,这些人皆是一身寻常布衣打扮,表面上看似是一伙走马运货的商客,但他们之中却多是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再加上那些佩挂在马鞍上的一把把刀剑,侧面彰显出这群商客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马队小心翼翼地缓缓而行,在大雾中谨慎辨认、摸索着方向。走在前边的几个汉子显得尤为急迫,不时地挥动几下粗壮的胳膊似乎想将浓雾拨散,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雾已经耽误了他们的行程。
“阿保鲁,大雾遮天我们根本无法继续赶路,此刻已到雁门关,料想那些宋庭鹰犬也不会追到这里来。雁门客栈据此不足一箭之地,我们大可在那儿歇息片刻,待大雾散尽再设法出关。”马队中,一个劲装打扮的年轻女子举目眺望着茫茫大雾,淡淡开口道。
此女名叫洵溱,十八九岁的年纪,声音清脆如莺啼,煞是悦耳。虽是一身轻装扮束,但却难掩她那独具西域之美的倾城之色。三千青丝挽束垂肩,肌肤胜雪吹弹可破,柳眉杏目玲珑巧鼻,红唇玉润齿若编贝,尤其是她那双灵动的眼眸中尽显波光粼粼,即便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也能令人深深陶醉其中。女子骑马而坐平添几分飒爽英姿,她虽年纪轻轻,但马队中的其他人却对她却是颇为恭敬。
阿保鲁是一个身高九尺的中年大汉,棱角分明的黑黝脸庞上横竖有三条刀疤,听其姓名便知这伙人并非中原人士,他们其实来自西域。
“这位‘大师’又该如何处置?”阿保鲁转头看向马队中一个装扮极为奇特的人,此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着一副中原男人的面孔,白白胖胖看上去略显慵态,而最奇怪的是此人的脑袋上竟是无须无发,光秃秃的俨然一副和尚模样。
此刻这个“和尚”正被两名西域大汉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坐在马上一动不动,除了飘忽不定的眼珠时不时地左右转动几下之外,便是再也没有其他反应。
阿保鲁一介粗犷武夫,但在与洵溱说话的时候语气却刻意谦卑,不难猜出洵溱身份之不俗。洵溱黛眉微蹙,思量片刻,道:“无妨,如今雁门关已被蒙人所控,就算让人看见大师怕是也没人识得他,更何况我们只是暂歇,不必费事遮掩。”
阿保鲁轻轻点头,再度辨识一下方位,随即带领着一行人马在茫茫大雾中小心前行,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雁门客栈的影子方才渐渐展露在浓雾之中。
雁门客栈原本是大宋用来屯兵守关的一处关隘驿站,曾经用于传达军情的驿站,在宋廷南逃之后便落入金人之手,之后蒙人联合临安朝廷一举灭掉金国,雁门关便转而落入蒙人的势力范围,今日的蒙古幅员辽阔,同时也没有北患之忧,因此雁门关的屯兵数量远不如昔日,雁门驿站随之日渐荒废,几年过去之后这里便被人做成了客栈,专门赚取路经此地来往客商们的金银。
“砰、砰砰!”
几道沉闷的砸门声在客栈外响起,客栈的伙计吆喝一声匆匆打开破败不堪的大门准备迎客,可还不等伙计招呼,阿保鲁已是带着十几个人硬闯进来,风风风火火的架势险些将那如瘦猴般的伙计给撞出去一个跟头。
“小二,酒肉伺候!”阿保鲁声如洪钟,顺势对着客栈内的一张长桌大手一挥,跟在后面的十几个人迅速围上去各自找位子坐下。而洵溱、阿保鲁和另外三名西域人则带着那个一言不发的“和尚”单独坐到另一张空桌旁。
此刻的客栈内除了这伙西域人外,还有五六桌客人三五成群的分坐于周围。西域人坐下之后和其他的食客们相互打量几下,之后便各自转过头去,不再相互理会。在江湖中行走这种相互提防着打量其实并不算什么新鲜事,但一般谁也不会主动招惹外人,毕竟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一会儿,客栈中再度变得嘈杂起来。
“小二,过来!”阿保鲁冲着远处的伙计招呼道。
那伙计刚刚被五大三粗的阿保鲁狠狠撞了一下,此刻全身的骨头都恨不能快要散架,但又不敢埋怨,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干笑着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外边的大雾几时能散去?”洵溱开口询问。
不知是不是洵溱的容貌太过柔媚,以至于那伙计在看到洵溱之后竟是不自觉地恍惚片刻,下意识地笑问道:“不知几位客官从哪来啊?”
“废话!”阿保鲁眼睛一瞪如铜铃般骇人,吓得伙计赶忙改口道:“小的是说几位客官可能不太熟悉这雁门关的天气,我们这儿晨曦起雾绕盏茶,黄昏起雾绕炷香,唯独这晌午起雾最是麻烦,只怕没有一两个时辰是散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