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赛带着奈芙蒂冲出重围。 怎么办?到处都是危险……不消说被伊修斯控制的怪物追猎,哪怕只是遇到一队叛军都万事休矣。 德赛正犹豫着,背后的奈芙蒂突然拉了拉他的胳膊,指了指西面的道路。 他竭尽全力狂奔。没过多久,军马就开始口吐白沫,再维持之前的速度绝对坚持不了多久。这时,德赛才不得不放慢速度,自己也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向前走。 他一手挂着面圆盾,另一手牵着缰绳,提心吊胆地往前走,片刻不敢歇息。 在一片沉寂中,马背上的女孩突然问他。这柔柔糯糯的声音,让德赛悬着的心都放松了几分。 “灵感很准呢……”奈芙蒂神情复杂地轻笑了一下,像是认命了般平静,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如果你没有把我从敖德萨带来,你的朋友们也许就不会,遭遇不幸。” “危险和危险可不能一概而论,”女孩摇摇头:“我和奈拉,是神明选中的,从你们不小心涉足这危险的漩涡的那一刻起,不幸就在悄悄尾随着你们。” “嗯?”奈芙蒂不禁扬了扬眉毛。她想说点什么,又一时说不清楚。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向前又走了一段,奈芙蒂这才说道:“你刚才说了些奇怪的话。” “嗯,”奈芙蒂点点头:“那位要将我献祭的神祇,你觉得祂是无法认知的存在,是极端的恐怖?” “没有……”奈芙蒂小声说道:“但是,同时,你又觉得,成千上万个敌人,是你能够了解的。” “欸。奇怪呢……”奈芙蒂叹了口气:“几千几万个有着不同经历、身份的人,如果他们都站在你眼前,你能知道谁要和你战斗,谁愿做你的盟友,以及他们各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吗?” 奈芙蒂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多么奇怪的事呐。以我为例,神明和祂的信徒觉得我能派上用处,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走向何处;而你,一个士兵,真的知道组成这场战争的千千万万个人要往何处去吗?” “骑士先生知道!”奈芙蒂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她似乎是觉得格里菲斯的名字烫嘴,只敢用“骑士先生”来代称。 不等他把话接下去,奈芙蒂突然换了个话题:“你带着我,是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把我处理掉吗?” “大骗子!”少女伸手打了德赛的头盔一下:“你和骑士先生,感觉还真像呢。” “就是觉得,你们吧……从灵魂深处,都已经坏掉了。” “可不就是这样吗?”奈芙蒂说道:“只要有战争,你们就会一路向着变成怪物的终点狂奔,有着怪物的模样、怪物的气味、怪物的念头。至于皮囊本身的名字,是叫骑士先生、德赛还是某某伯爵,并没有区别。” 德赛无言以对,但是也不反感。女孩的声音很好听,话题不讨喜却让人听着很舒服,甚至让他从不久前彻底的绝望中放松下来。 道路前方的草丛间分明有一条绊马索。是叛军!叛军的埋伏!叛军已经在这里布置了伏兵。 这些人是叛军的民兵! 整个世界好像都在随着鼓点抖动。地面并没有抖,德赛告诉自己,是他的心在跳。 为首的民兵停下来发话:“知道我们是谁吗?拜耶兰的走狗。” 十几支草叉短枪转眼间突刺过来,但二级小队长用盾抵住推向一旁,接着猛地挥动长剑砍向一人,当场将他砍翻在地。 德赛边退边战。民兵们一轮突刺就迅速缩了回去,接着又是另一次刺。草叉在二级小队长胸膛上划过,发出刺耳的金属刮割声,在胸甲上留下好几道长长的划痕。 哼,民兵就是民兵,你是来打架还是来废话的……德赛不搭话,尽快调整着呼吸,突然向着一侧发动冲锋,将第三个敌人杀死。其他的民兵们又一次四散避开。 一个民兵敏捷地刺向二级小队长的腹部,撞在胸甲上发出一声巨响,但是没有任何效果。德赛伸手一夹就要回砍回去,突然间草叉在周围晃动,如毒蛇的信子伸进缩出,朝着胳膊和眼眶乱刺。 就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他们来来往往,不断转圈。德赛击倒了几个人,但是民兵也刺中他手臂、大腿,甚至三次击中后背。他的骑兵盾同样多次中矛,已经有几处撕裂。德赛既不叫喊也不咒骂,沉闷地专注于战斗。 “强盗!”他们喊着,同时虚晃一刺。 其他人对准德赛的眼睛,一团团的突刺迫使他后退,刮过他的胸甲。草叉比德赛的剑长了好几尺,足以使后者无法施展。民兵突刺时,德赛好几次想把草叉切断,但是敌人太多,这样的努力就跟砍苍蝇的翅膀一样无济于事。 见鬼,只是一些拿草叉的民兵,我竟然要打不过了! 你算计我,格里菲斯! 围攻德赛的民兵们终于想起了什么,分出三人朝着奈芙蒂的方向扑去。其他人更是挡在了德赛与奈芙蒂之间,举起草叉只等二级小队长自己撞上去。 从昨天一直到现在,战斗和行军没有停歇的德赛已经快喘不过气来。沉重盾牌压着他的胳膊,长剑也没有开始时举得那样高。他打不退面前的民兵,也守不住奈芙蒂,牙齿磨的咯咯作响却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 德赛用尽全力向着草叉冲锋,几支叉尖撞上他的胸甲,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后滑向一旁。他冲进了人群中,手中长剑随即划出一片明亮的光影。 “杀了他!” 太阳久违地穿过低矮的云层露出来,被血浇了一脸的民兵们大吼大叫,爆发出令人惊奇的斗志,竟然死死拦在德赛面前。几个人刺倒了奈芙蒂的马,抓着她的头发和衣服往一边拖去。 德赛举起被打凹的金属盾牌,一束强烈眩目的阳光反射在磨亮的金和铜上,刺着民兵的眼睛。德赛顺势一闪,朝着民兵的队长一剑捅去。他扎进鳞甲,在胸口用力一转,民兵队长就惨叫一声。 德赛正要拔剑,谁知那民兵队长竟然双手一举,死死握在剑刃上让他抽不出去。人群里又扑出一人,手里没有草叉,却捧着一个冒烟的黑色铁球朝德赛扑来。 德赛被这些民兵惊呆了。他是冷酷坚韧的战士,却没有料到面前衣衫褴褛的农夫丝毫不比他差!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只来得及抓起倒下的民兵往身前一挡。 黑漆漆的手雷一声巨响,横飞的碎片和冲击波把德赛也打飞了出去。 德赛想站起来,但剧痛和眩晕把他牢牢钉在地上。烧焦的片片碎铁插在他的胸甲和锁甲上,一滩红色血池在他身下不断延伸。 “强盗!” 民兵们喊叫着,折断了草叉就用拳头猛锤德赛的头。 谁?谁在祈祷?向谁? “啊!” 有什么东西来了?是什么能让这些勇敢的人如此惊恐? 噬人的怪物张开了血腥的大口! 这无边的邪恶,这扭曲的意志,是伊修斯,他被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