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就在他们脚边冒着烟,火绳嘶嘶作响。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兽人队伍像夏收的麦田一样成片倒下,就连统领也被掀翻在地。 兽人统领挣扎着爬起身。他听到人类的战斗命令,看见他们的战列步兵踏步向前,在二十米的位置上停步,亮出密密麻麻的投枪,对着自己这边就是一轮铺天盖地的齐射。 “里恩,快统计损失,把伤员都找回来!” “俘虏,给我抓一些俘虏!” 皮耶枫的西面和北面有一条难以逾越的溪流和悬崖,氏族联盟军队的防线堵在东面和南面的平原上。根据少量的情报和战前侦察,他们的兵力应该超过三千。 但是歼敌数量肯定不对。这一路打过来,击溃和消灭的兽人军队顶多只有一半。 剩下的兽人军队可能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溃逃了,这种事并不罕见。双层围墙的防线都崩溃的如此之快,一个理智的指挥官应该能意识到双方实力差距很大,围剿圣女的战斗任务已经不可能完成了。 “队长!队长!”卡莲突然跑了过来,她带着两个士兵,背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孩过来:“镇上……” 士兵们刚刚把背着的女孩放下,格里菲斯就发现这是兰萨达。她脸色苍白,身上有好几处伤。看到准骑士来到身边,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说话,却站不起来。 “是,是的。” “然后他们遭到了兽人的反击并且被击败?”格里菲斯心里一紧:“镇上的防线被突破了。” 被围困的城镇常常会出现这样的事。守军一开始还能坚持,能够顶住排山倒海的攻击,能够忍受饥饿和干渴。但是,一旦援军出现,饱受煎熬的战士们就会疯了一样发动突围,哪怕早一秒钟和援军汇合也好。 格里菲斯点点头,起身说道:“诺娜,通知贝尔蒂埃,带领步兵结阵向镇上突击,不要仓促突击,只是压迫他们。德迪乌斯的中队守住防线,暴风中队收拢以后原地待命。” “执行命令。”格里菲斯喝道。 …… 燃烧的城镇,路边倒伏的尸体有人类也有兽人。残酷的战斗刚刚结束,流淌的血水甚至尚未凝固。 这个城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战略要地;这里的军队,不过是民兵而已。安茹的圣女对于敌人来说,是这么重要而必须消灭的存在吗? 他从残垣断壁间走过,兽人的士兵只剩下一点点。他们抛下惊恐的妇孺,不屠杀,也不建立防线,直扑小镇的北面,对南面来的人类援军视若无睹。 受伤的兽人从尸体中跳了起来,握紧尖刀捅来。刀刃撞在胸甲上折断,格里菲斯挥手一剑将他斩落。第二个兽人从头顶的阳台跳下,挥舞锤子猛砸,格里菲斯抬手一挑,直接将敌人的肚肠破开。 一头山怪出现在面前,举起树干做的大棒挥来。准骑士轻轻一跃,跳上树干,化作疾风冲向山怪的面门,一剑劈开了脑袋。 他像是被命运驱使,冲进兽人的队伍,斩断他们的躯干,掀起腥风血雨。死在他手里的士兵多的数不清,圣剑卡在血肉里拔不出来的时候,他就用钉锤和匕首搏斗,或是直接拧断敌人的脖子。他的力气像是无穷无尽一般,多的莫名其妙,仿佛要将生命的每一分潜能都榨干,耗尽命数去完成某个不可想象的任务。 她戴着银色的翼盔,容貌看不清楚,银色的胸甲被鲜血模糊,手中银光闪闪的长剑像夏夜的星辰般璀璨。 这不就是我梦中的景象么!为什么?格里菲斯惊呆了。他的心中浮现出一个最不可能的解释,冥冥中将过去许许多多的记忆联系起来。 “祖灵在上!命定之时已至!” 这狂暴的力量刚刚涌现,焦灼的战局就开始瓦解。迎战兽人的少女被打飞了佩剑,接着被一脚踢飞了出去,直向着悬崖滚去。 “呯!” “不!” 格里菲斯从后方赶来,抓着从地上捡来的投枪抬手一掂,第三支破甲投枪呼啸而出。这一枪贯穿了兽人的腰腹,将他不甘的怒 他冲到女孩的身边。发现少女正挣扎起身。淡淡的金发散落肩头,精致的胸甲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腰,群甲和胫甲间撕烂的裙摆露出白皙的长腿。 中了三支重型破甲投枪的兽人将军发出不甘的低吼。他全身都在颤抖,向着天空举起拳头,本来就已经非常魁梧惊人的身躯越发壮硕、膨胀。 “兽人,永不为奴!” …… 血迹在水波间化开,瑟瑟秋风之中,无言的呼唤清晰可闻。 不,不是吧……怎么会是,这样呢……格里菲斯伸手去握含光,圣剑早不见了踪影;去抓断罪,燧发枪也已经遗失。他扔了让人窒息的头盔,挣扎起身,踉跄着扑了过去。 当她看清来到身边的骑士,诧异和惊慌一闪而过,晶莹的泪珠如连线的宝石,挂在精致的脸颊上,充满回忆和温情的眼眸已将世界充满。 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如此,我这看似巧合与奇遇的旅途,原来在一开始的时候已有定数。 我,必须,阻止,在邪恶的阴谋变为现实以前,我可以阻止。格里菲斯在溪水与血水中前行,他的心智已经被最荒诞的梦境都无法想象的现实击垮。最后的责任感在告诉他,命令他——伸出手去,扼住那纤细的咽喉,紧紧扼住,在这里,结束悲剧。 她静静地仰望着,纯净无暇的双眸坦然接受属于自己的命运。她知道自己这不应该,却泪光闪闪,纤细的手轻抚着男孩的脸颊,拭去断线的泪珠:“格里菲斯,我,我好想你。” 啊,这,这怎么行呢…… 秋天的早晨,原野上闪烁着绿色与黄色的光泽。两人无言地向着归去的方向前行。 克里斯塔小心地跟随在骑士的身后,时而望望身边流淌的溪流,时而看看那高大熟悉的背影。她想追上去,却又有些犹豫;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开口。 我有一个梦想,如此渺小又微不足道。想要去往那约定的恍如梦幻的地方,让海风吹拂发梢,寻找藏进树洞的钥匙,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好想离开这里,沉浸在平凡的时光,在循环往复的日子里寻找渺小的梦想。 我彷徨着,忧心自己已经没有心灵。但是,与你相遇的那一刻让我相信着——我依然有一个梦想,浮现于每个不眠之夜,舍去心中无数的期盼依然无法释怀的梦想。 随时光流逝,我们曾擦肩而过,却又再次相逢。为了你,也为了我,我要将这份梦想编织。也许一切都为时已晚,但是,在你的身边我便有了不可动摇的勇气。 她匆匆追上,想要紧紧抓住熟悉又温暖的大手,将所有的眷恋、依赖和期盼都悄悄藏进手心——你会趁我不注意,悄悄亲我一下吗—— 格里菲斯仰头望着那遥远的天穹,天地间被悲痛和鲜血浸染的颜色已经褪去,那一夜的纷扰与喧嚣已经不见,如梦的旋律是如此寂静。悲伤的景色全数化为光芒,就连泪滴和血珠也如同宝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