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眼睛里的凉意开始往外抽，那种感觉像是冰凉的丝线被从眼球里抽出去，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他听见宗天原接过了话头，插入了齐木和姜行知的话题里。 姜行知沉沉叹了口气，神色为难：“陈列室的安保已经很严格了， 宗天原说：“能换还是换一下比较好。我们还要去别处调查，陈列室那边没办法长期安排人守着。” 宋南星与姜行知擦肩而过时，闻到了一缕非常淡的味道，他正想要细闻，对方却已经走开，那味道也随之消散。 出了行政楼，宗天原脸上的笑容落下来，他看向宋南星，说：“我看见了。” 白色的石膏雕像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它们僵硬的身体生疏地模仿人类的动作，使得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怪异起来，连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都蒙上了几分诡谲阴沉的色彩。 每个人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艺术楼和行政办公室加起来就有十几个雕像，它们是扭曲了周围人的认知凭空多出来的，还是取代了原本的人？ 他们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连雕像的伪装都无法识破，意识到这些的宗天原神色越发严峻。 那两个猝死的学生尸体暂时停放在医院的太平间，还没有让家属领走。 医院的保安提前接到通知，看过两人的证件后就领着他们去太平间。 保安按照编号将不锈钢冷藏柜拉开，说：“喏，就是这两个。” 宋南星被熏得受不了，眼泪都要流出来，只能捏着鼻子屏住呼吸去看冷藏柜。看清之后，他瞳孔受惊一缩——难怪味道那么大，冷藏柜里躺着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两团粘稠的白色色块。 而他也终于知道这股类似油漆又不像是油漆的刺鼻气味是什么味道了。 “最近消失的两幅画，变成了什么呢？” 在低温下这些白色颜料一样的液体已经失去了流动性，乍一看上去像是固态的，但又并没有完全凝固，因为还在散发出浓烈的气味。 宋南星弯下腰去触摸尸体，手指碰到的触感非常奇异，像是触碰到了煮烂了的年糕，手指陷入一团软烂里，粘稠、潮湿、冰冷，总之没有人类应有的触感。 宗天原看不见异样，但他在行政办公室跟宋南星通感过，看见他这副模样就猜到是尸体出了问题：“确认过了，是本人。” 宋南星让他又跟自己通感了一次。 外面的天阴着，太阳躲在深重的云层后面，只能看见模糊的光晕从阴云边缘透出来，勾勒出一圈明亮的线条。 宋南星也这么想，但他隐约又觉得重点不在那些画上，只是目前掌握的线索太零碎了，他还没完全理清楚头绪，喃喃地说：“桐美这批画一共十幅，这十幅画的作者、时代背景以及来源都不同，十幅画经过交换中心的检验，我觉得它们同时出问题的概率不太大……” 宋南星一样没头绪，说：“再回学校看看吧。” 他想起桐美那高高挂着不怎么变动方位的太阳。 两人准备再去死者的宿舍，找死者的室友询问一下死者生前的情形，宋南星踩着树下的阴影走：“你不觉得桐美的天气好得有些奇怪？”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凝重。 桐美的绿化很不错，去学生宿舍的路上会经过一片小树林，刚刚走近，就听见一阵压抑的低吟。 宋南星很快找到了声音源头。 男生每一次的动作，那些刺鼻的白色颜料都会像流动的液体一样发生回流，白色的液体钻入男生的身体里，跟他融合，然后带出来什么，回流的白色颜料染上了其他的色彩。 宋南星想到了医院太平间里那两具变成了白色颜料一样的学生尸体。 宋南星问宗天原：“你的通感能做桥梁吗？” 男生正沉浸在极致的快乐里，女朋友是新交的，比之前几任女友都要主动火辣，两人刚认识没几天就有了深入接触，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女朋友肤白貌美，哪哪都精致，男生尤为钟爱那一截天鹅颈。 女朋友不明所以，雪白一团没有五官的脸朝他看来，声音酥麻入骨：“怎么了？” 女友小心避开喷溅的黄色水迹，雪白一团的身体流过地面，朝男生靠近：“来继续呀……” 不远处就是一片人工湖。 宋南星负责把吓晕的男生拖离战场，宗天原负责对付白色的怪物。 宋南星蹲在草丛里，嗅到了空气中变得浓郁的水汽。 它从男生身上吸取的色彩混成了一团，变成晦暗的杂色。 颜色混杂不堪的怪物在水困在里面，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刺耳尖叫，却一点点地被融化、稀释。 宗天原的瞳仁已经完全变成了湖水的绿色，衣服像是在水里泡过，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很快浸湿了脚下的土地。 濒死前的爆发让它当真钻出来了一些。 宋南星猜测宗天原应该是利用通感，让怪物陷入了溺水的幻境里面。但这个能力显然有利有弊，宗天原和怪物通感，怪物在水里，他自己也在水里。 得想办法帮忙。 他冲上去抓住钻出来的那一段颜色混杂的触须，又把对方按了回去。 宋南星忍着不适，把怪物死死按进感觉到的那一团水里面。 宋南星松开手，宗天原也卸掉了憋住了的一口气，那团无形的水落下，漂浮其中的杂色棉絮也跟在落下来，掉进土里。 宗天原喘匀了气，在土里扒拉了一下，指腹捻了捻，说：“像。” 宗天原和他想到了一起去。 宗天原甩了甩身上的水，去拍昏迷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