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笑马上拒绝道:“不行!”话毕,他竟突然原地坐下,双手猛搓着脑门继续琢磨思考,只字片语犹可得,却迟迟不能成句成言与白凤说道。
但见黄一笑挤眉弄眼,满面都是皱纹,一撇髭须横在一个小鼻子与厚嘴唇之上,现在也完全挤在一起了,几乎看不见。频频有数条黑色的毛发从头上一齐落下,有的掉到了他的眉眼上,挂在他深邃的眼睛前。
白凤见状不禁心想:“看来问这种问题确实为难他了。”
“黄大哥,不如我们先去伤兵营看看,我不想你因为我的事情而疏忽了下属。”白凤如此规劝,黄一笑便即点头应承。
二人牵马坠镫,纷纷骑马而去。
未几,便从不远处的营帐内听见几声痛苦的悲鸣。他们及近营帐,微微探进头去看了几眼,发现是营中的大夫正欲为病患截肢,而慕容嫣则是抓着那名鲜卑伤员的手,不断与其讲话以保持伤员的意识。
且看伤员的患处,那是位于大腿的箭伤,伤口已经开始发黑腐烂,显然是不得不把病灶切除了。
沈琼枝见白凤进营,便即前去央求抚慰,只道:“那少年是把嫣儿当成姐姐了,一直在喊着,姐姐、姐姐。为什么,非要切掉整条腿呢……实在太可怜了。”
“啊啊啊啊啊!”伤员拼命嘶吼着,慕容嫣在他面前强忍泪水,不断替他擦汗、擦血。不过少顷,惨叫声彻底停下来了。
鲜卑少年双颊惨白,那只手已经完全抓不住慕容嫣了。
“姐……”鲜卑少年用汉话说了一个字,随即气绝身死,独留下仍在暗暗啜泣的慕容嫣在为他整理遗容。
过了一会儿,半身都是血的慕容嫣走回到白凤面前诉说:“凤哥哥,看来今天我们还不能走。”
“是的,我们都看见了。”白凤看似漠然,实则一直在注视着那个少年的遗体,以及身边的黄一笑。
沈琼枝拿来一张湿布为慕容嫣擦了擦身上的血,说:“嫣儿,你浑身都是血,如果太累就让我做一些事情吧。”
“不,琼枝姐姐去照顾那边伤势不重的人便好。”慕容嫣说罢,重又转身回到大夫身边协助救治病患,没有半句怨言。
黄一笑驻足看了许久皆默然不语,他以为自己将这种画面看得够多了,内心也变得无情起来,其实,他比谁都要希望自己的兄弟能过得好。他望向白凤,忽然将他喊了出去。
两个男人站在帐前说着悄悄话。
“白少侠,其实我很多年前就开始在想,我这么做是不是永远没有尽头呢?”黄一笑道:“今天,你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是让我不要再重蹈覆辙,我明白。可是,我不能停下来,我不能辜负那些已经死掉的弟兄啊!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你想改变,随时都可以。”白凤拍拍对方的肩头,说:“黄大哥,可知道你麾下这群士兵从何而来?六镇的军队与柔然联军,这群人为了自己的私利无故掀起战乱,将北镇搅得天翻地覆。然后,他们又将降卒和俘虏当成猪狗一般四处驱赶、追杀,那些没有去路的人终于在一笑黄泉这里找到依靠。我知道,黄大哥跟他们不一样。”
“白少侠是希望我……”黄一笑将信将疑道:“我只有区区几千人马,如何能敌得过数十万的军队?”
白凤故作深沉地回道:“你不需要去抗击任何军队,你更加不需要停下来,你只需要带着自己的弟兄做以前经常做的事情就好。”
“如何?我不明白!”黄一笑倏地兴致雀跃了起来,然而白凤却在这时突然上马作势要走,“白少侠,你这是?”
“走吧,去你的大营,我们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