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无奈与期待(1 / 1)

村口的老槐树撑开浓荫,筛下细碎的光斑。萧遥斜倚着虬结粗壮的树干,一根斑驳的鱼竿随意搭在腿边,另一端垂下的麻线没入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潺潺,映着午后慵懒的天光。水面平静无波,麻线纹丝不动,仿佛凝固在时光里。他半眯着眼,似睡非睡,任由暖风拂过额前垂落的一缕醒目的白发。 不远处的田埂上,几个晒得黝黑的村童正围着几块捡来的光滑鹅卵石玩得不亦乐乎,争论着谁的石头最硬、最圆。清脆的童音在山谷间回荡,混合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锄头刨地的闷响,构成这忘忧村最寻常也最安神的背景音。 直到日头西斜,将树影拉得老长,水面才终于有了动静——一个极轻微的下沉。萧遥眼皮都没抬,手腕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极其自然地一抖一扬。一条巴掌大的青灰色溪鱼被麻线带出水面,在夕阳里甩出一道银亮的水弧,啪嗒一声落在他脚边的草编鱼篓里。 篓中已有三四条同样大小的鱼,懒洋洋地翕动着鳃盖。萧遥瞥了一眼,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对这微末收获的无声调侃。他慢悠悠收起鱼竿,手指拂过竿身时,动作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近乎本能的精微控制力,仿佛在抚弄一件绝世神兵,而非这粗糙的竹竿。 他拎起鱼篓,脚步拖沓,像所有劳作归家的山野农人一样,踏着被踩得板实的土路,走向村中唯一的小酒肆——“忘忧酒肆”。酒肆由几根粗木支撑,顶上铺着厚厚的茅草,简陋得四面透风。门口歪歪扭扭挂着的酒旗被风吹得卷了边角,上面墨迹模糊的“酒”字依稀可辨。 还未进门,嘈杂的人声和劣质酒水的酸涩气味便扑面而来。几张油亮的榆木桌旁坐满了人:几个短褂上沾着泥点、裤腿挽到膝盖的汉子,刚从田里上来,正大口灌着粗瓷碗里的浊酒,脸上泛着劳作后的红晕;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半旧绸衫、头发梳得油亮、眼神却透着精明的行脚货郎,小口抿着酒,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周围每一丝杂乱的谈话。 “……听说了没?东边几百里外,出大事了!”一个敞着怀的壮汉抹了把络腮胡上的酒沫,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那股子兴奋劲,“天裂开了!真的!霞光万丈,跟神仙要下凡似的!” “老王头,你又喝多了吧?”旁边一个瘦些的汉子嗤笑,“天还能裂开?” “骗你是孙子!”老王头急了,梗着脖子,“我家远房侄子,跑商的,亲眼所见!说是在‘坠龙谷’那边,凭空裂开一道大缝,金光闪闪,里面影影绰绰,好像有仙宫楼阁!好多会飞的仙人,驾着云、踩着剑,乌泱泱地全往那边赶呢!说是……叫什么‘补天’的宝贝要出世了!” “补天?”货郎的眼珠不易察觉地转动了一下,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嘁,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着,关咱们屁事!”另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农灌了口酒,瓮声瓮气,“有那闲工夫,不如想想今年这旱情,再不下雨,谷子都得晒成柴火!” 话题很快又被拉回到田里的收成、张家的猪崽、李家的婆娘这些鸡毛蒜皮上。货郎眼中那点精光悄然隐去,又恢复了那副与世无争的聆听模样。 萧遥就在这片市井喧嚣中,拎着那篓小鱼,慢悠悠地踱了进来。他像一片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嘈杂的背景,径直走向最靠里那张落满灰尘、光线也最暗的桌子——那是他的“专座”。酒肆里的人都认识这个不知何时搬来、头发早白、总带着点懒散笑意的外乡人,对他的到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有货郎的目光,在他那头醒目的白发和过于平静的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张伯,老样子。”萧遥将鱼篓往桌脚一放,对着柜台后正眯着眼打盹的干瘦老头唤了一声。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酒肆里的喧闹,清晰地送到老头耳边。 掌柜老张头一个激灵醒过来,浑浊的眼睛看清是萧遥,脸上堆起熟稔的笑容:“哎哟,萧先生来啦!‘醉千秋’一壶,酱豆一碟,这就给您温上!”他手脚麻利地从身后一个蒙着厚布的坛子里舀出一小壶酒,又从一个粗陶罐里夹出几粒油亮的酱豆,放在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碟里,连同酒壶一起,放进旁边一个装着热水的大木盆里温着。 酒香很淡,远不如名字“醉千秋”那般豪迈,带着劣质谷物发酵后的微酸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土腥气。酱豆也咸得发齁。但对现在的萧遥而言,这却是能真实触碰、抚慰肠胃的凡尘滋味,比混沌海深处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胜过千倍万倍。他拈起一颗酱豆丢进嘴里,慢慢咀嚼着那份粗粝的咸香,目光随意扫过酒肆。 一个半大的小子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直奔老王头那桌,带着哭腔:“爹!爹!咱家那头最壮的黄牯牛……它、它挣脱了缰绳,往断崖那边跑了!娘追不上,急得直哭!” 老王头脸上的醉意瞬间吓飞了,腾地站起来,酒碗都带翻了:“啥?!断崖?要命啊!”他拔腿就要往外冲。那断崖陡峭,乱石嶙峋,牛要是慌不择路冲下去,非死即残,那可是家里最值钱的劳力!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慌什么!”旁边有人喝止,“老赵家的小子腿脚快,赶紧让他去追!” “来不及了!”老王头急得直跺脚,“那牛跑起来跟疯了似的!” 就在一片混乱和焦急的呼喝声中,角落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断崖……东边三里地,靠南那片长着歪脖子老松的陡坡?” 老王头一愣,下意识点头:“对!对!就是那儿!” 萧遥慢条斯理地又抿了一口温热的劣酒,眼皮都没抬,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哦,那牛没往崖下冲。它被坡上几丛嫩得出水的‘牛涎草’勾住了魂,正啃得欢实呢。老王,你现在慢慢走过去,吆喝两声,它自己就跟你回来了。” 酒肆里瞬间安静了一下。众人面面相觑,老王头更是将信将疑。东边三里,隔着山梁,这萧先生坐在这儿喝酒,怎么知道得比亲眼所见还清楚?还知道有牛涎草?那草牛最爱吃,可长在陡坡上,平时人迹罕至。 “萧先生,您……您没开玩笑吧?”老王头迟疑地问。 萧遥没答话,只是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桌面上几颗洒落的酱豆。那几颗酱豆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拨弄,极其轻微、自然地滚动了一下,排成了一个箭头形状,直指门口方向。动作细微到几乎无人察觉,更像是酱豆自己滚了滚。 “去看看吧,”萧遥放下手,语气依旧平淡,“再磨蹭,草啃完了,牛说不定真往崖边溜达了。” 老王头看着那几颗指向门口的酱豆,一股莫名的笃定涌上心头。他来不及细想,也顾不上道谢,闷头就冲了出去。酒肆里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是不信,觉得这外乡人信口开河。只有那货郎,眼神在萧遥平静的侧脸和桌上那几颗微动的酱豆间来回扫视,若有所思。 时间在等待中似乎格外漫长。烈酒喝了一碗又一碗,话题换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夕阳的金辉彻底染红了西边的山梁。 “回来了!老王回来了!”门口眼尖的人喊了一声。 只见老王头牵着他家那头壮硕的黄牯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村子,脸上又是汗又是泥,却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那牛打着响鼻,嘴角还沾着新鲜的草屑。 “神了!真神了!”老王头一进酒肆,就激动地嚷嚷,声音洪亮,“就在那歪脖子老松下头!那草长得贼好,牛吃得尾巴都翘起来了!我一吆喝,它就乖乖跟我回来了!萧先生,您真是活神仙啊!”他挤到萧遥桌前,激动得手足无措,想道谢又不知如何表达,干脆对着掌柜大喊:“张伯!萧先生今天的酒钱算我的!再切半斤猪头肉!” 酒肆里顿时炸开了锅。惊诧、好奇、敬畏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角落里那个依旧平静自若的白发身影。之前的不信和质疑烟消云散,只剩下不可思议的惊叹。老王头家的事迹,注定要成为忘忧村未来几天最热门的谈资。 萧遥对老王头的激动和众人的目光恍若未觉,只是端起粗瓷酒碗,将最后一点温热的烈酒缓缓送入口中。辛辣微酸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他放下空碗,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投向酒肆门外。 夕阳沉得更低了,天边被染成一片壮丽的金红。就在那绚烂的晚霞边缘,靠近地平线的极远处,一片稀薄得如同水墨洇染开来的灰云,正悄然凝聚。不仔细看,几乎会将它忽略成暮色的阴影。但萧遥看得分明。那片灰云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足以让他灵魂深处的烙印和头顶的“石头”同时产生冰冷悸动的毁灭气息,正缓慢地、不可阻挡地沉淀着。 他头顶,那块一直悬浮着、散发着微弱毫光、如同最普通装饰物的混沌欺天石,其核心处流转的秩序微光,似乎极其不易察觉地……黯淡了那么一丝。如同风中残烛,极其短暂地摇曳了一下,随即又顽强地稳住。 时间到了。 萧遥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极轻,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混杂着一种“该来的终究要来”的宿命感,以及一丝……尘埃落定般的释然。那释然并非解脱,而是长久伪装后终于可以卸下重负的疲惫,和对即将直面风暴的某种奇异期待。 他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那份山野闲汉特有的拖沓,拍了拍沾在粗布麻衣上的几点灰尘,又弯腰拎起那个只装着几条小鱼的草编鱼篓。 “张伯,结账。”他走到柜台前,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酒肆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追随着他。 老张头正忙着用油腻的抹布擦拭柜台,闻言抬头,堆起惯常的笑容:“哎,萧先生,不急不急,老王头说了,今儿他请……”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萧遥的手已经伸到了他面前。那手掌骨节分明,带着劳作的痕迹,掌心安静地躺着几枚……石头? 不,不是石头。 那是三枚拇指指甲盖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润柔和光泽的晶体。一枚呈现深邃的蔚蓝,仿佛凝固的海水;一枚是生机勃勃的翠绿,如同初春抽出的嫩芽;一枚则是温暖澄澈的金黄,内里似乎有阳光在流淌。它们静静地躺在萧遥的掌心,没有耀眼夺目的光华,却散发着一种纯净、内敛、仿佛蕴藏着天地间最本源生命力的气息。仅仅是靠近,老张头就感觉身上积累了一天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几分,呼吸都变得格外顺畅。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酒肆里落针可闻。那些刚刚还沉浸在老王头“神迹”中的酒客们,此刻全都张大了嘴巴,眼睛死死盯着那三枚小小的晶体。货郎手里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桌上,酒液四溅,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瞪得溜圆,贪婪、震惊、难以置信的情绪在他脸上疯狂交织。他跑遍十里八乡,倒腾过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从未见过如此纯净、如此蕴含生机的“宝石”!这绝不是凡物! “萧、萧先生……这……这是……”老张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从没见过这东西。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某种稀罕的铜钱或者玉石,但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铜钱和玉石加起来都珍贵无数倍!他的手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 “今天的酒钱。”萧遥的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说“给两个铜板”。他将那三枚真灵石轻轻放在老张头面前油渍麻花的柜台上。晶体与粗糙的木面接触,发出极轻微的碰撞声。 “这……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啊!”老张头慌得连连摆手,舌头都打了结。几碗烈酒加一碟酱豆,哪里值这个?这简直是天上掉金砖砸头上了! “拿着吧。”萧遥打断他,脸上那点惯常的懒散笑意彻底敛去,只剩下一种平静的认真,“抵酒钱,抵这些年的叨扰,抵……一个清净。”他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酒肆里那些震惊、贪婪、探究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货郎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 货郎接触到他的目光,浑身一个激灵,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从巨大的诱惑中清醒过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猛地低下头,再不敢多看那灵石一眼,心脏狂跳不止。 萧遥不再多言,拎起他的小鱼篓,转身,不紧不慢地朝酒肆门口走去。夕阳的余晖从敞开的门洞斜射进来,将他拖长的影子投在布满脚印的泥土地上。 酒肆里依旧死寂。所有人都目送着他,看着他走到门口,脚步微微顿住。 他抬起头,视线投向村外。暮色四合,远山只剩下起伏的剪影。天边那片稀薄的灰云,此刻在夕阳的逆光下,轮廓似乎变得清晰凝实了那么一丝。云层深处,那蛰伏的、冰冷的、毁灭性的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变得更加沉重而清晰。它无声地悬在那里,是天道冰冷的注视,是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他枷锁的存在,也宣告着短暂的安宁彻底结束。 萧遥的嘴角,就在这苍茫的暮色里,缓缓地向上勾起。那不是开怀的笑,也不是嘲讽的弧度。那笑容里,揉碎了太多东西:有对这偷得浮生片刻闲的忘忧村时光的留恋与无奈,有对头顶如影随形枷锁的认命与坦然,有对前路未卜、凶险难料的沉重,但在这所有情绪的最深处,在那双深邃眼眸的底部,却跳动着一丝微弱的、难以磨灭的火焰——那是沉寂已久的战意,是对打破宿命的渴望,是纵然身负枷锁也要向天争一线的桀骜,是对即将展开的、注定波澜壮阔的新旅程,一种近乎本能的、深藏的、棋逢对手般的期待! 这抹复杂到极致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脸上漾开,又迅速隐没在暮色的阴影里。 晚风穿过敞开的酒肆大门,带着山野草木的微凉气息,卷起他额前那缕刺眼的白发。他最后看了一眼村口老槐树下嬉闹的孩童剪影,听着风中飘来的、无忧无虑的笑声,低低的、近乎耳语般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啧,这清闲日子……怕是真的到头咯。”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拎着那篓注定不会被吃掉的小鱼,迈步跨出门槛。身影融入苍茫暮色,踏上了那条通往村外、蜿蜒没入山峦阴影的土路。脚步依旧带着那份山野闲汉的拖沓,背影却挺得笔直,像一柄缓缓出鞘、敛尽锋芒却自有千钧之重的古剑,一步步走向远方天际那片无声凝聚的雷云,走向那已然洞开、搅动天下风云的秘境漩涡,走向他注定无法平凡、枷锁缠身却又波澜万丈的……新的旅程。 柜台上的三枚真灵石,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微光,如同他离去时眼中那抹深藏的星火。喜欢逍遥游:无敌的我被雷追着劈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逍遥游:无敌的我被雷追着劈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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