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宋秋贤是临近中午的时候来的,只他一个人。 他还是穿着一身深se西装,抱臂站在门口,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病房的门框上,眼睛半睁着,看起来有些无jg打采。 一路无话,宋秋贤人高腿长,一步迈出去能抵上我的好几步,我只好抻着自个儿的小短腿连走带跑,这才能勉强跟上。只是毕竟大病初愈又t力有限,没过一会儿就喘得厉害,只得停下休息片刻。 我识趣地将手放上去,还未反应过来就立马被牵着又走起来,只是他的步速b起之前明显放缓了不少。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他跨进来坐下,车身跟着他的动作一震,我抬眼看他,刚才没发现,宋秋贤的周围弥漫着淡淡的未散去的酒气,衬衣和西装也都皱巴巴的,大概是从哪个通宵派对赶来的。 一路上这车行驶得并不大稳,底下的路面看着平整,可到处都有些散落的小石子儿,车轮碾在这些石子儿上,发出并不令人舒适的声响,车身也跟着起起伏伏,摇摇晃晃。 呼x1一下下地喷洒在眼前的玻璃上,雾起了,雾又散了。 我下了车就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这处地方,不远处站了一排叫卖着的摊贩,加上驻足行人的吵价还价声,格外吵嚷热闹,可严先生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这么充满烟火气的地方的人。 严先生住在二楼,楼层是不怎么高,可对于他来说,大约也算得上是困难了。 我被宋秋贤把着肩头,从后面推着往前走。我没有在客厅多做停留,直接被他带着来到一个小房间,只在走动间注意到这里里外外都简单得很,仅仅置办了几件必要的家具。 房间并不大,里头架着一张欧式白漆铁艺床,细铁丝被熔铸成好看的形状。还有成套的床头柜和小书桌。 我想说“很不错,我很喜欢”,可是情绪上涌,我忙着低头遮挡眼眶里的情绪产物,最后只得用力地点了点头。 006 他们让我来照顾严先生,说是照顾,可事实上,我连一件家务活都没认真做过,在吃穿用度上有什么要求他也会尽量满足。不仅如此,先生还亲自教我读书习字,甚至还送我去上全市最好的nv子学校。连宋秋贤都感叹,先生这是在把我当nv儿养,这待遇,和他们宋家的大小姐都没差多少了。 听宋秋贤说,严先生的腿是被别人y生生用汽车轧断的。 但是严仲从未能跨过这道坎,“腿”从此成了他的心病,平常出门也必须藏着掖着。衣橱里清一se的挂着长袍,就因为长袍能遮掉他残缺的部分;出行呢,也坚持要拄拐杖,学校本来建议他坐轮椅来上课的,可被他拒绝了,据说严仲听到这建议的时候一语不发,007 不过,这段时日,严仲大学里的研究项目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异常忙碌,沈珏又频繁地过来找严仲探讨课题,因此他倒也没注意到我格外僵y的言行,只当作一切如常。 笃、笃、笃、笃————、笃———— 日上三竿,方姨这会儿已经到家里头了,见我和个小pa0弹似地冲出房间,她赶紧摘下戴着的围裙,r0u成一团丢在沙发上就来拦我,“哎哎小雀!走慢点呀,我去开门我去开门,你回房去,把衣服穿穿好再出来。哦哟,哪能鞋子都不穿的啦,要感冒的,同你讲了好多回都不听的。”说着她就推着我要往房里走。 对付方姨我是老手了,假意跟着她的步子往前挪几步,待她放松紧惕了就赶紧从她胳膊下的空当穿过去,一下子窜到了门口,开保险,转把手,一气呵成。 “你这孩子倒是奇怪得很,宋秋岚那si丫头天天喊着要吃什么面包,什么朱古力蛋糕这些个洋人的吃食,你倒好,几块绿豆su、条头糕就把你打发了。” 我专注地想把纸包上缠着的绳子解开,懒得没回他。起架在我肩上,又g住我的脖子微微倾身,“还跟先生生气呢?那个nv学生,叫什么,沈钰是吧,不是先生的学生吗,来请教请教问题不是正常得很吗,你在闹个什么别扭?” “人家叫沈珏!不是沈钰!”宋秋贤说的也不是完全不对,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凭借本能狠狠剜了他一眼。 “觉?” “啊,原来叫沈珏啊” 她最近来得有些勤,说是来请教问题,可是我能看出来,她喜欢严仲,每每严仲低头写些什么的时候,她的目光老会从书案移到严仲脸上,谁会看不出来她这是少nv怀春了。 “那你呢?相亲相得如何了?”我把他的胳膊从我颈上拿下来,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问他。 他越说声音越小,嘴里还包着嚼着刚才我递给他的糕点,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但这杯茶也没能堵上宋秋贤的嘴,他把茶杯送到口边稍稍抿了一小口,“哎,小雀儿,你觉得我怎么样?” 话毕还带点期待地转给头来瞧我的神se。 如何?我看宋秋贤多半是被他父亲给b疯了,昏头了,这么个馊主意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宋家大儿子宋秋仁倒是个有脾x有主见的,在德国留学了两三年后,直接带回来个蜜se头发深灰眼睛的外国nv人。老爷子见到了之后,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没断了气儿,可又奈何不了宋秋仁半分,只好忍气吞声,把他那些个旧式幻想都堆在没什么大出息的宋秋贤身上,希望能给宋秋贤找一个温婉贤淑的大家nv子,相夫教子,c事家事,将来帮他们宋家生一大窝孙子出来,好让他可以含饴弄孙,含笑晚年。 见我没有什么解救他于水火的意思,宋秋贤故意长叹了一口气,把背后的靠椅转过来,整个人像块软橡胶似的软瘫在椅子上,拿手指拨弄我腰间垂下的一小截皮带玩。 哒。 哒。 我没来得及去理会宋秋贤说的蠢话,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就赶忙走向门口迎一迎严仲去。 “先生你回来啦。” “不进去?”严仲看我挡在玄关那儿不动,就从我身侧擦着进屋,又转身招呼沈珏进去,“沈珏你来我书房吧。” “小珏妹妹也来啦,快进来坐!” 沈珏熟门熟路地从玄关处走向严仲的书房,像是走过了千百遍一样。 瞿然?是个在这里的几年里从未听他们两提起过的名字。 “哎呀,啧,怎么就想起她来了。没事没事,跟小孩子没关系。”他看起来相当懊悔提到这名字。 “哎?这事儿你怎么知道?先生和你提起过?” “好久之前的事儿了,先生的腿没变成那样之前他们两可好得很,本来连婚都订了,也约好了要一起去留学的。可先生出事儿了,那人就,一个人走了,什么劳什子狗p婚约也没了。” “哎呀,不会的不会的。年纪轻轻,想得到挺多,先生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说着宋秋贤的手也不老实,给了我一个脑瓜蹦。 可说是这么说,脑袋里的杂乱想法止不住地冒出来,像街上卖的苏打汽水儿,戳破一个,又马上有那些个崭新的气泡翻腾上来。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在我胃里升腾,弄得我整个人鼓鼓胀胀的,简直想要走到书房直接大声问他们到底在g什么。 不行。 “怎么了,突然地?” “我给先生倒点水去,他刚回来。” 009 我神思恍惚得很,端着倒好的茶水在书房外站了好久。 美国,公费,查尔斯先生。 我吞咽了一下,将暴露在空气中的心脏重新吞回腹中,晃晃脑袋,提手敲门。 沈珏坐在严仲的对面,两个人伏案写写画画,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我把茶杯分别摆在两人的手边,照理来说我应该离开了才对,可我无法。严仲坐着,黑灰的长袍遮在腿上,一处鼓起,一处塌陷,再向上,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几缕头发落在他深邃的眼旁。 他听到我说的话皱了下眉,说:“脸怎么这么白?”又伸出手,似乎想要察看我的状况。 他说着就撑着书桌起来了,又来0我的额头,似乎是觉得我的情况不太对劲,有些急切地拿过一旁地拐杖要去客厅给我找药。走到门口时才想到沈珏还在书房,于是回头跟她说话:“沈珏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们过几天再谈谈这件事情。” “好的严老师,那我后天再来找您商量吧,正好那天有您的课。”沈珏整理好了东西,站起来同我们道别。 严仲微微颔首。 我把不自觉拉起的嘴角狠狠扯下,“沈珏姐姐再会。” 严仲在客厅的药箱里找到一支水银温度计要给我量t温,校准了下温度给我递过来,我不想他离开,于是装作不解地没有接下,反而解开了领口,把衣服褪到肩膀下,又看着他,想要他亲自给我量t温。 严仲帮我把t温计塞到腋下,又把被子提上来盖住我的肩膀,“你也成年了,以后量t温要自己来。”最后不放心似的,把被子又往下压压严实。 严仲对着光亮举起那t温计,稍稍转动,“三十七度八,有点低烧,我帮你去拿药。” 严仲被我这么一拉,用来起身的力气一下子全部卸去了,又坐回了床上,他有点疑惑地转头看我,等我解释这么做的理由。 “你先把药喝了,我再陪你一会儿。”严仲帮我理了理散在脸颊边的碎发,就这么个小动作就将我安抚下来,我微不可见地在他掌心蹭了蹭,答了声好。 之后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过得异常的平和宁静,每天上学、下学,和严仲一起吃饭、看书,没有沈珏,也没有吵吵闹闹的宋秋贤,虽说是日复一日的程式般的生活,我却深深地满足于此,真想把时间停在这里,世界末日也好,灭顶灾祸也好,只要能把时光停驻在这里,我想我就可以为此付出一切。 礼拜天,十多天没来上门请教问题的沈珏来了,带着一只大牛皮纸袋,今天她待我格外热情亲切,一上来就牵住我的手对我嘘寒问暖,“小雀妹妹,好久没见到你了,严老师告诉我你那天病了,现在可大好了?” “这个,麻烦你给先生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多呆了,回见了。”她把东西递给我过后就走了,估计是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她的脚步格外轻快,仿佛就要翩跹地飘起来。 今天大家都怪得很,原本不怎么熟悉的人对我热情起来,原本亲近的人看着却是个个面露难se。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严仲和宋秋贤都端严地坐在桌前,双手不约而同的在身前交叉握起,神情如丧考妣,仿佛面前横亘了什么不可跨越的深渊。见我出来,宋秋贤勉强向我笑了笑,拿起一块h油饼嚼了嚼,明明鼻间散满了h油的甜蜜香气,他看着却像在嚼石子儿一般。 没等宋秋贤和我打完幌子,严仲就和我直接切入主题了,“小雀,我想将你托付给阿贤一段时间,未来的两年时间我会去美国留学,路途遥远又多有意外,我也不放心你同我前去你的一切费用还是由我" 严仲顿住了,垂下眼看着自己握起的手,过了一小会才回答,“是,正如阿贤所说的,这件事一直是我的遗憾。” 我被抛弃了,又一次。可惜的是抛弃我的人总是与我有恩的人,是我无从指责的人,所以错的人只有我自己而已。 他们着急赶来,门把扭动,却无法到底,严仲只好不断敲门,“小雀,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敲门声响了挺久才消失,大概吧,我实在是记不大清了。 他们大致猜到让我接受这件事是不怎么容易的, 严仲那儿本该有条我房间的备用钥匙的,可是原来那一把不小心被我弄折了,所以唯一一把钥匙就在我那儿了。我在屋里整整呆了两天,这两天里没进半滴水,也没吃一点儿东西,不过我知道严仲和宋秋贤在外头也是急得没法儿,没好到哪儿去。我隐约听到严仲和宋秋贤说,要是我再不出去,明天就要请个开锁匠来。 沈珏八月份就要出发去美国留学了,于是定在下下个礼拜六开个饯行宴,严仲和宋秋贤都收到了邀请,唯独没有我。严仲是她老师,理所当然在她邀请名单的第一位。那宋秋贤呢?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连绵的y雨天刚刚结束,地上还处处洇着些深se痕迹,风带着远处树叶的味道横冲直撞过来,在我面前又急急停住,只残存一点尾部扫过我的脸颊,和我指尖倏然亮起的烟卷。 我瞧见沈珏正站起要向严仲敬酒,严仲身后就是窗户,这样一来她就正好呆在那个小框里,叫我看个一清二楚。 只是她酒量实在浅,这样一杯下去已经要跌倒在椅背上了,吓得宋秋贤几步急上过去扶稳了她才放心回座。 他们结束得挺晚,人道更深露重,这时的街道上开始飘起一层疏离的雾。严仲刚从楼上下来,我就赶紧把烟头踩灭,跨过这雾,几步迎上去,“先生!” “不用了,我和先生说好了散步回去。” 严仲也稍稍喝了点酒,这会儿瞧着没有前几日那么崩得紧紧的了,“什么时候学会ch0u烟的?” “是我不好,我以为自己将你照顾得很好,却连你ch0u烟这件事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小雀,就算我不去美国,那件事,还是不行的,行不通的。" 我不想再听他多说,踮脚去吻他,他被我扑得一个趔趄,单腿站不稳,整个人的重量都落在我身上。吻毕,我帮他把拐杖扶好,顺便理了一下皱起的袍子,“可我有先生您就够了,再也不需要别的了。” 我多ai眼前的这个人啊,我热ai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缺陷和他的痛苦,只要是“他”,就可以让我无b快乐。 我坐在严仲的胯骨上,感到腿间sh润,于是0着他b0起的器官就想往下坐,他却阻止了我,将我翻了个身压在身下,这样的严仲较真地有点可ai,我也就随他去了。 他的那一段腿抵在我腿上,像另一根yjg,想到这里,我笑出声来,严仲疑惑地看过来,用眼神问我在笑些什么。 严仲听到这话明显有些不快,于是快速地耸动起来,一下又一下,又重又深,皮r0u相撞啪啪作响,我有些受不住,手臂伸过头顶抓住沙发一角借力往外逃,又被严仲按回他怀里,我被撞地浑身发软,只能g着他脖子发出无意义的短促喘息。 一早在严仲怀里醒来,他将我搂地很紧,紧到仿佛是要把我嵌入他的身t里一样。我浑身黏腻,以为他还在睡,就小心搬起他的手臂,打算从他怀里偷溜出去洗个澡。可我一动,他的手臂就立马收紧,“去哪儿?”可能是刚醒的缘故,严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 窗帘外的天已经大亮,仔细着听还能发现几声清脆的鸟叫。 我顺了顺埋在我肩颈边那人的头发,大概是错觉,我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