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就可以直接从白龙潭飘到对峙山脚下。
河边有渡口,方便两岸来往。
渡口边有一片柿子林,不知道是谁种的。
柿子挂霜后,来往的人会顺便摘一些解渴或者垫肚,反正也没有人浪费,也没有人经管。
对峙山分成明显的两部分,山顶和山顶以下。
山顶云雾缭绕,晴雨不散。
山顶以下,是柯家垭。
零零散散近百户人家,大半都姓柯。
河对岸是王家坡,大部分都是王姓人家。
我婶娘姓王,娘家就是王家坡。
王家坡的人嘴皮子利落,跟人吵架鲜少有不赢的。
所以我妈妈和婶娘吵架,一次都没有赢过。
我奶奶也姓王,据说与我婶娘还是什么拐了几道弯的亲戚。
家里的关系好像有点儿复杂。
现在的这个奶奶,不是爷爷的第一任妻子。
爷爷第一任妻子姓季,身子弱,生下大伯没两年就去了。
后来才娶了现在的奶奶。
命挺硬的。
吃嘛嘛香。
睡嘛嘛香。
身体倍儿棒。
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我们这些孩子都追不上她。
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子太矮,跟爷爷站一起还不到他的肩头。
这个小老太太嘴尖齿利,吵架的水平跟婶娘不相上下。
好在,两人彼此不太对付,倒也没合力怼过别人。
二人谁也看不惯谁,却谁也对付不了谁。
争争吵吵了三两年,把各自的丈夫闹得够呛。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协商的,彼此不吵了。
说到奶奶,我其实没有太多印象。
她没有抱过我,也没进过我家门。
爷爷奶奶都没有抱过我,我也没有在他们屋里吃过饭。
不,准确来说,我根本就没有进过他们的屋门。
我爸妈刚结婚,他们就安排着分家了。
锅碗瓢盆,我家没有得到一样。
家里的东西,都是我姥爷舅舅他们重新置办的。
我们一家,好像是外人。
但姥爷似乎并不后悔让我妈妈嫁给了我爸爸。
————
后来,于伯伯说,在吴家还没有搬到焚园的时候,那棵大槐树就已经在了。
它的命,比我家族谱长的多。
于伯伯说,其实对峙山以前不叫对峙山,它叫小槐山。
先有槐,后有山,是为小槐山。
于伯伯说,焚园以前叫红涯顶,红涯顶对面的山坳(aò,四声)叫红涯拗,红涯拗里有一窝狐狸,后来狐狸死了。
一窝,全死了。
那一窝狐狸的老大,是一只火红色的母狐狸。
我想到我之前做的那个梦,以及梦里的那只红狐狸。
“它与我有仇?”
“它与焚园吴家有仇。”
于伯伯摸着我的头,说:“丫头,以后的时间还很长。你们吴家,是避不开它的。是缘是孽,终会有个结果的。”
大人们经常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好在我记性不错,看到的听过的,我基本都会记下来。
或许,以后,我能够明白那些代表着什么。
(母亲代写)
————
母亲留言:
小白,妈妈和你一样,都喜欢白龙潭。
在妈妈很小的时候,你的姥爷,也像如今这般带着我玩耍。
你是个安静的性子,姥爷带你可比带我容易多了。
你妈妈我啊,当可顽皮了。
我比男孩子还调皮捣蛋,经常把你姥爷气的要打人。
我跟猴子比爬树。
踩着竹子跃上竹林,在竹林上跳跃奔跑。
猴子比赛输了,指着我骂骂咧咧。
我砸过青核桃,砍过橘子树。
我推过豆豆架,点过麦子跺。
我的童年是肆意的,是美好的。
我做了很多人都没有做过的事。
小白,偷偷的告诉你,你妈妈我小时候,也是特别聪明的孩子,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你姥爷带我去十里外的集镇上看戏,我就在台下看了一场,我就敢上手了。
你大概想象不到,我踩过高跷玩过船,吹过唢呐舞过龙,试过口技还演过皮影。
我的童年,比你的更精彩。
————
你的爸爸是个旱鸭子,就连鱼都不会吃。
明明是不会起鱼刺嫌麻烦才不吃的,还美其名曰是不爱吃。
你与我一样喜欢吃鱼,且有着这方面的天赋,我完全不担心你会被鱼刺卡喉咙。
你吃的鱼大部分是从于伯伯那里买来的,而我当年,都是直接下河亲手捞鱼的。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从河里摸出来一条娃娃鱼。
第一次见到那么丑的鱼,我以为自己抓到了只怪物。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居然没有把它放回去,还特意把它带回去,放进了村里的水井中。
当晚,嘹亮的婴儿哭声,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吓醒了。
一村子人忙了半天才发现是娃娃鱼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