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苏眼不可视,神识亦被灵雾所困,此时听师娘声音清幽传来,他也无法分清师娘是在岸边对着自己说话,还是正与他共浴一池……
如果是后者,那未免也太过僭越了……
他本想出言劝阻,转念一想,师娘将自己接至此地并坦荡相告,显然就是不希望他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他若是执拗于此,恐怕只会惹得师娘尴尬。游苏心中感动,师娘为了帮助自己恢复,竟能容忍自己用她专属的莲池,当真是对自己重视到了极点。
他又想到,师娘是洞虚境的尊者,也不知活了多少年月,自己一个小小十八岁的灵台境,在师娘眼里大抵与孩童无异,所以才会准许此事发生吧。
念及于此,游苏也放弃起身,纵使面上仍有些不自然的红晕,但终归还是泡在水里。只是坐姿端正,尽力遮掩着要害之地。
“谢、谢谢师娘。”
哪怕身在水中,游苏也坚持作揖谢礼。
“我记得与你说过,得到自己应得之物时,不必过多行礼。”
清冷之音让游苏微凛,暗道原来在师娘眼里,这些都是我努力排除异议所应得的回报吗……
自己是为了拜师成功才受的伤,那这伤由师娘来治似乎也并无不妥,他多行礼倒显得生分了。
“师娘勿怪,只是游苏惶恐,才没忍住行礼。”游苏小心翼翼,不愿惹师娘生气。
“无妨,我方才并非批评,而是提醒。”
何疏桐柔声答道,暗暗后悔刚才语气冷淡了一些,游苏肯定被她吓到。
话落,二人陷入沉默,游苏也感受到空气中一丝尴尬的意味,他主动打破沉寂:
“师娘,现在是第几日了?”
“现在是子时末,你公示的第七日刚刚过去不久。”何疏桐清楚游苏询问日子的原因,又补充道,“最后一日没有人对你提出异议,今日起,你就是所有人承认的莲峰弟子。”
游苏一展笑颜,面上是遮不住的喜意:
“太好了!”
何疏桐瞧见游苏喜态,更觉怜惜,她抿了抿唇:
“这么说或许有些晚,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真传弟子,纵使没有玄霄宗赋予的名分,你留在峰上听学,我也一样会将你视如己出。”
闻见此言,游苏更觉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真要赖在莲峰上当个没有名义的弟子何其容易,换来的却是别人施加给师娘的非议与压力。
他挺起腰杆,握紧右拳,振振有词道:
“我并非要证明给别人看,我是想向师娘证明,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师娘收我为徒的决定。”
游苏动作稍大,带起阵阵波澜,波澜扩散,漫至何疏桐欺霜赛雪的胸前,仿佛也将游苏心中的决意通过水波传递给了她。
何疏桐冷靥之上可见粉光,轻道:
“你已经做到了。”
游苏轻轻摇头,再抬首已是目如灿星,他雄心勃勃道:
“不,还远远不够!”
何疏桐微怔,仿佛看见了未来的某一日少年登临绝顶、惊艳世间,而他是她的弟子。
明明是还未发生之事,她却仿佛确信那一日终会到来一般,竟提前生出了与有荣焉之感,肯定地说道:
“我相信你。”
“定不负师娘所望!”
游苏重重点头,心中火热,涌起澎湃豪情,立誓定要让莲峰与鸳鸯剑宗发扬光大。
池水似也配合着他,源源不断地向游苏的身体里输入温润的玄炁,游苏猝然感受到一股异样,暗地拢起双腿,强制自己平心静气。
“你想要什么奖励?”何疏桐没有察觉少年的小动作,温柔问道。
“奖励?”游苏不明所以,“我什么也没做,岂能平白受师娘奖赏。”
“赤虹峰与莲峰均为剑峰,你能赢先天剑体之人,已是为我莲峰大大扬名,单论此事就当有奖励。你师姐当年胜过赤虹峰的同龄剑修时,我也给予了她奖励。所以无需推辞,这是你应得的。”
游苏轻咬下唇,身体的异样之感逐渐自下体蔓延,他暗感不妙,他明明没有生出任何旖旎之念,难道是正阳养剑诀又开始作祟?
一时分心,也想不出该要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他只得道:
“师娘,我真的不需要什么奖励,这都是我该做的。”
闻言,何疏桐深吸一气,将身子直起,语气严肃而郑重:
“我说过,这是你应得的,你尽管大方提,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游苏暗悔自己又惹得师娘不快,正当他苦思该如何弥补之际,没在胸间的池水蓦然起了一点极轻的涟漪,而这涟漪的方向……竟是从师娘那边向他这边荡来!
游苏眼睑微张,克制着心中的惊讶,师娘居然真的和自己共浴一池……
这些波纹极浅,游苏却觉得此刻的身子敏感异常,将这些涟漪带来的触感无限放大。一时之间,更感激动。他赶忙痛咬一口舌尖,不想让自己被那股异样之感所左右。
何疏桐观其沉默,以为游苏不喜物质奖励,又补充道:
“或是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也会为你解答。”
“那师娘……给我讲讲关于你的故事吧。”
游苏此刻只想专注于镇压身上的异感,不愿分心说话。若是被师娘发现他此时的异样,万一误会,他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于是他便提了这个问题,这样能让师娘自顾讲述一段时间,好让他赶紧恢复常态。
关于我的故事?
何疏桐陷入缄默,游苏想要更了解她一点的心她能够理解,甚至还为此有些窃喜,可是又想到了自己支离破碎的人生……
这样不堪的故事真的能跟他讲吗?他听了之后又会怎么想我呢?
罕见的,何疏桐陷入了犹豫。明明是最忌犹豫的绝顶剑修,真要把自己失败的一生展示给重要之人看时,还是迟疑了起来。
“这个问题……”
何疏桐考量着自己如果拒绝这个问题的后果,她紧抿了抿檀唇,瞥了游苏一眼,正欲开口,却忽地惊慌失色,喊道:
“游苏,你怎么了?!”
而此时的游苏,已然双目紧闭,一脸痛苦难耐之色,在水中挣扎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变得赤红。他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的模样,扭曲几下后头向后一栽,身形整个后仰。
此时哗哗水声响起,他知道是有人在水中向他奔来,在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睁开的眼缝中,是一抹浓重的墨色。
唯天上才有的人间绝景被他窥得一线,而他竟已落入绝景怀中。
何疏桐搂住游苏,游苏已彻底晕死过去,此时她也顾不得二人肌肤相亲,将游苏靠在岸上,纤纤玉手置于游苏心前,仔细地观察着游苏体内的情况。
他面红耳赤,浑身哄热,体内玄炁亦是如急躁易怒的猛兽,四处乱窜。腹下附近密布的细小经脉,甚至已经红至发紫,宛如中毒。
何疏桐侧首敛眸,不敢再看。
她是鸳鸯剑宗正经的鸯剑末代传人,比之只学过合欢功的游苏要博学的多,她一眼就看出,游苏这是中了阳毒……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