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顾有些费解。 他顿了顿, 有些不自在道：“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适应, 若你依旧坚持想同我结为道侣, 也无不可。” 江顾难得被他呛声, 想教训人但又碍于他现在同自己根本不亲近，只冷下声道：“卫风，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我与江顾的确是一人，我在下界经历颇少, 又归你过分……溺爱, 因此许多决定并不妥当，单纯地将我的过往与现在分隔开有些偏激,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与你没有关系, 我会妥善解决。” “……”江顾沉默了下来。 想起在下界的部分记忆被自己强行封印，他甚至无从下手解开, 江顾难免有些不满。 小徒弟怎么哄都哄不回去，他耐心耗尽，淡淡道：“随我回宫，将仙骨熔炼了。” 江顾手中的仙力凝聚成绳索，缠绕在了卫风的脖子上：“不要再闹了，你——” 是移形换影的法阵，他在下界自创出来教给的卫风，但现在他已不屑用这种低阶的法阵，却没想到卫风竟学得炉火纯青，他一时都未注意到。 分神归位，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紫光戏谑道：“怎么没把你那团小泥巴带回来？” 紫光幸灾乐祸道：“我就说你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吧？其他仙君压根都不会遇到这种问题，他们洗记忆和洗衣服一样简单。” “干脆快刀斩乱麻，你去缘爻宫将下界渡劫时的记忆洗了便是。”紫光道。 “嘶。”紫光瞬间绷直了后背，已经做好了他掀了整座宫殿的准备。 紫光老神在在，将手中的书卷一扔，凑上来笑眯眯道：“你知道为什么渡情劫的小仙君们去缘爻宫洗记忆的最多吗？” 他幸灾乐祸：“因为在下界他们无所顾忌爱得轰轰烈烈痛彻心扉，就算放下了，也忘不掉舍不了，所以缘爻就想了这么个损主意。” 因为当年他宫中有几人下去渡了情劫后回来萎靡不振，那一部分公务十分重要，他干脆就建议他们去洗了记忆，做事的效率瞬间翻了倍，达到了他的要求。 江顾扯了扯嘴角。 曾去缘爻宫洗了渡劫记忆的紫光咽不下这口气，哼笑道：“可你的小徒弟死活不去洗记忆，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紫光持续嘲讽他：“可惜你抓不到人，还舍不得揍，承认吧曜琰，你在下界肯定对他动了心，当时在忘忧河底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这烂性子能为了救他恢复记忆，缚魂钉都舍不得全钉进去，挑了最小的三颗裹着仙灵浅浅覆在了表面，混沌核估计连皮儿都没伤着。” “没有。”江顾冷淡地否认。 江顾觉得他甚是聒噪，不急不缓道：“当年我下界渡劫时，天门旁正好飘过了一朵灵云。” “看着很像你去缘爻宫洗记忆时凝成的那一朵，上面还残留着你的一块元神。”江顾对他微微一笑，“应该是缘爻宫的哪个风童子贪玩给吹出来了，我便随手点了一起去到了下界。” 江顾笑道：“当年卫风被流放下界，我隐约记得你也是出过力的。” “记忆灵云中有元神，便是情缘未了，若是哪天被天道察觉你少不了又要往下界走一趟，我这是在帮你。”江顾不紧不慢道，“你不谢我便算了。” 江顾面不改色：“不去看看你的情劫对象是谁吗？我听说你为了救他连元丹都挖了。” “……”江顾脸色一黑。 卫风感受着体内混沌之气愈发雀跃，他示意风无忧放慢了脚步，给两个人周身笼罩上了数个匿息法阵。 “就是因为他们法力高强，所以才不会注意到这种低微的法阵。”卫风低声道，“你走路时会注意旁边的蚂蚁么？” “跟江顾学的。”卫风将陌刀背到了身后，“我感觉这附近有东西和混沌核有联系，但好像又有点不对劲。” 两个人瞬间屏住了呼吸，藏在古木后隔着匿息阵看了过去。 “空玄仙君？”风无忧疑惑道，“他不是司命宫的仙人吗，怎么会出现在魔林里？”摇了摇头，恶意猜测道：“他肯定想干什么坏事。” 在空玄对面，是一个穿着铠甲将军模样打扮的仙人，他五官锐利剑眉星目，周身煞气十足。 “正是。”空玄道，“这可是混沌核被镇压的地方，这些黑色的石头是混沌核的地基，随便挖出一块来，其内的混沌之气都不可估量。” “云光上君莫不是忘了，上重天离神门最近，而且仙人们大多只能吸收仙灵修炼，这混沌之气中的浊气对我们而言不仅无用，反而一旦沾染上，便容易被吞噬仙骨。”空玄道，“不然曜朔殿下将混沌核带回去关押，上重天里谁都没敢站出来说话，那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一旦失控就不止死一个仙人这么简单了。” “可终究不像我们上重天这么脆弱。”空玄道，“如今朝宿和无方打得正热闹，无论他们哪一方赢了，下一个可就轮到云光界了，上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曜琰天纵之资，可终归年纪尚小，就算天道偏爱他又如何，届时三界九州大乱，上重天也不会消停。”空玄微微笑道，“上界之主的位子可不是这么好坐的，上次那位陨落，大家都得了好处，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当然不会只有我一个。”空玄道，“十六层上重天，有谁甘愿屈居人下，现在当然是越乱越好。” 暗处，卫风和风无忧对视了一眼。 卫风点头，却又轻轻摇头，沉住气道：“不急，再看看。” 空玄和云光还在你来我往地打哑谜。 风无忧没说话。 “修仙者大忌, 不能擅自改动别人的残阵, 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原阵反噬。”风无忧找补道，“你这个想法很好, 我生平只试过一次, 险些死了。” 风无忧看向远处那些密密麻麻的基石，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不行, 江顾让我看好你, 万一你出了什么差池，我怎么和他交代？” 风无忧万分不解道：“你这到底是信他还是不信他？” 风无忧吸了口凉气：“你果然是江顾教出来的徒弟，心够狠。” 卫风的鬼纹已经没入地底，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地底, 朝着那些混沌核留下的基石蔓延而去，他仔细感受着周围混沌之气的波动，这些错综复杂的残阵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个清晰明了的图案—— 换影大阵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他和江顾在望月疲于奔命，这法阵救了他好几次，甚至后来他们师徒二人被逼得修为尽失时，江顾还抽空带着他研究过怎么在阵中改阵再添新阵，而他的躯壳分神被江顾带着进秘境历练时，更是被逼着学会了无数复杂的法阵……后来江顾误入虚空印十几载，他一个人翻来覆去地琢磨江顾交给自己的东西，早就琢磨出了许多门道来。 卫风正准备动手，却听空玄道：“混沌核当初好不容被送到了下界，曜琰竟然又把它带了上来，如今被封印在那秽物的体内，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那是缘爻该管的事情。”空玄说，“对付曜琰须得慎之又慎，你抓紧时间，在被他发现之前将这些基石全都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