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终于意识到江顾是在认真将他当做徒弟。 试炼之境（十五） 他本性纯良，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江顾这一礼将他刚开始的抵触打消了大半，也不好再冷言相对。 松绥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我的精魂早就与松绥楼融为一体，唯有一点残魂旧魄, 望月的人想靠这点魂魄再养出元神, 我自是不肯, 待生出些元神后, 便想方设法逃了出来，只是四处都是望月的人，别无他法，最后我只能逃进了这只有凡人元神的炼心境中。” 灵境公主的残灵对他温柔地笑了笑。 松绥叹息一声, 回给了她个浅淡的笑。 “你的意思是, 望月的人追查不到二重境。”江顾顿了顿，“是因为这里凡人的元神太多？” 他的目光落在了卫风身上, “我只是上任劫玉的残魂碎魄，他们已经找到了新的劫玉。” 卫风察觉到江顾的视线，没敢抬眼和他对上目光，只是转移话题道：“先别管其他事情了，半个时辰后村宴便开始了，你若不将武家村这些元神吞噬了，就只能被他们吸食干净。” 之前在血海结界中，他和卫风并没有交流太多，他有他的盘算，卫风也有卫风的算计，时隔几年，他们之间的重逢并不像之前在界乡外那般理所当然和一厢情愿，卫风下意识地防备和疏离并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消失。 如果他想要飞升，势必也要以劫玉证道，兜兜转转，卫风还是难逃死劫，更不必说萧清焰本身这个半真半假疑点颇多的存在。 “凡人元神离体后难以独立存活，倘若他们依靠的是试炼修士的元神供养，也无法长久存在，二重境定然还有东西在支撑着整个小世界的运转。”江顾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两张通音符，他抬眼看向卫风，“松绥是他们找到的可以培育出劫玉元神的人，残损的魂魄精血只能供养这一个武家村的人，这偌大的二重境里的凡人元神靠谁的精血？” “一重境里的雪是你的元神碎片所化，二重境里的凡人元神以你的精血为支撑不散，既如此，你被封印在那菩提血海中，想来整个元神都在为试炼之境提供养料，你已经与试炼之境融于一体，所以只能割裂小部分元神带着躯壳出界乡去试探我。”江顾毫不留情地点破，“如果想要自由，就按我说的做。” 江顾从来都不是个话多的人，从不屑于跟别人解释自己的打算，更不会多余到说出前因后果，以至于在旁人眼里他做事从来都是算无遗策干脆果决，想杀的人便杀了，想做的事便做了，脑子不好的甚至都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而现在他却破天荒地解释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最后一句话。 方才在血海里，那句“带你离开”他只当江顾是为了安抚自己，毕竟江顾最擅长玩弄人心，而他恰好最会自欺欺人，借坡下驴得了个拥抱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再当真就显得他太过天真了。 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声音因为兴奋隐隐颤抖，喉间也变得干涩灼热，“你……知道这有多难么？” 卫风莫名看出来他想骂自己蠢货，只是不知道为何如此克制，这混账东西便忍不住嘴欠，“你若真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早来——” 灵境书卷被江顾留在了外厅，灵境公主的残灵对着松绥行了一礼，回到了灵境之中，松绥犹豫了片刻，将灵境和外厅的画一收，跟了上去。 “这火急火燎的，我跳了几十个传送阵才找过来。”江向云一边说一边在给自己的伤口拍符。 江向云没忽略他眼底的幸灾乐祸，有些郁闷道：“望月这些东西不干人事，搞些凡人的元神来让我们立道心境，我们杀戮道虽然不忌讳这个，但多少有些膈应。” 他修的是山海道，除了为保护江向云斗法杀人，极少会与修士牵扯，更不必说杀些毫无反抗的凡人，这二重境的通过方式实在有些挑战他的底线。 又或者，仅仅是被望月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安排给恶心到了。 江向云诧异挑眉，“你见陆离雨做什么？” 旁边默不作声的卫风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事成之后，一半的试炼之境。”江顾道。 “你难道一直甘心江家龟缩在平泽大陆？”江顾毫不在意的直视了回去。 这二重境的试炼恶心归恶心，但还真犯不上为了群凡人的元神自寻死路，他们又不是修的慈悲苍生道，没那么多善心可发。 “七弟你可不像是这么冲动的 江顾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做好了决定，那便先下手为强，更何况没人想顶着个玉阶的名头在望月举步维艰。” 江向云眼底闪过一抹深思熟虑，旋即露出了个跃跃欲试的表情，“七弟言之有理啊。” 松绥拿着灵境书卷走到了他身边。 卫风下颌紧绷，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空间法宝，眉峰压得极低，那双像被潭水浸润过的黑眸中沉沉压着散不尽的戾气。 卫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那群蠢货。” 卫风终于缓缓转过头来，他看起来有些茫然，又有些怀疑，却还是坚决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师父从来就该是冷心冷情，高高在上的仙人，不会为任何人做到这种地步。 “无情道修得再好，也是个人。”松绥说：“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不过有多有少罢了。” 抬眼看向了自己。 也许只是确认他还在，也许是为了安排他下一步的动作……卫风心中替他找了无数借口，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他大步走了过去。 是个十足的占有和保护的姿态。 卫风告诫自己不要再傻乎乎的踏进对方玩弄人心的陷阱，更不要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到头来还是那个跳梁小丑。 “江顾。”他状若无意地喊了一声。 卫风试探地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江向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拍了拍手掌笑道：“那就这么办吧七弟，就不打扰你们了。” 江顾这才看向卫风，微微蹙眉，“你有何事？” 江顾不解，正要再问，卫风却忽然凑上来笑眯眯道：“六个时辰快到了，我想你快想疯了。” 然后他就看见江顾冷硬的表情微微松动，眼睫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一望无际的血色波涛中, 矗立着一株百丈高的菩提树，低头看血海深不见底，抬头望穹顶漆黑一片，而在血海波涛中不易察觉的角落里, 有个仅能容纳两人的小结界, 它被很好地隐藏在元神堆积的残肢断臂中，像一滴殷红的血珠。 不过眨眼，青年便到了江顾面前，连带着衣袖间那股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