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初叁，肖锦都会上云门山参拜。山上大云寺，有肖锦供着的两盏长明灯。明灯长燃，昼夜不熄。到如今，业有六年。 果然，还是很像。 肖锦还记得，他们的初见，在学宫，第一片梧桐叶凋零的时候。 天气渐凉，他奉母亲的命给父亲送秋衣。 他笑得狡黠，“我想进城玩玩。” “知道了！放心吧！”少年青舟一边跑，一边回头漫不经心回答。 他刹住步子，报以一笑，便像风一样溜走了，只留下一道葱绿背影。发攒成一束马尾，扎着一根细细的长生辫。 笑目喜如杏，深眉浓如墨。 登时，红霞爬满肖锦脸颊，活脱脱一颗成熟的海棠果。 是他！刚才遇到的那个人。 她听缪先生是这么叫他的。 他大抵是不认识她的，眼珠子快速从上到下在她身上滑了几轮，一言不发。 青舟确实没认出眼前少女，但认得她身上这身缃色衣服，是学宫学子穿的。大概是他爹的学生，不然不会一开口就是借钱。 “不用。给我爹就行了。”他道，接过自己的蜜食，摆着手就走了。 次日，肖锦去找了缪先生，提及借钱的事，方知他原来叫“青舟”。 从袖中摸钱的手一顿，肖锦低眉歉道：“我忘记带了。” 两人再次相遇，阔别了将近一个月，秋意已经很浓。 正欲前往琴阁的肖锦瞥见满园秋黄中晃过一道别样的绿色身影，赶忙提起裙子跑了过去。 “青舟公子！”肖锦掏出随身携带的两枚铜板，终于亲手交到了他手里，“还你。” 后面他们一起去逛了药铺，遇到花车游街，演的柳毅龙女传。 现在的他们，一个十七岁，一个…… 铜币相撞，在奁箱空腔回荡，最后传来晶莹清脆的一声叮。 低眉菩萨像，垂视众生，最为悲悯。叶轻舟立在金莲花座前，讷讷地盯着案上长明灯。灯下压着洒金红纸，经年已经褪色，簪花小楷写的“缪青舟”“缪夫人”字样，墨色仍旧清晰。 许是闪跳的灯火照得他有些眼痛，叶轻舟眨了眨眼，话锋转移，“那为什么只有两盏？” 无尸无骨，所以肖锦仍怀揣着几分希冀。 肖锦轻轻放下油勺，回头，凝视着面前男子，问：“谁？” “你口中的先生。”他道，一种完全旁观者的指代。 “随便问问。” 叶轻舟默然。 “缪哥哥！”数日的怀疑再压抑不住，肖锦哽咽着喊出声。 “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 回，是对有家的人说的。 雨，最终从天的眼眶，落了下来，落入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