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本以为，自己就算是侥幸没死，也会感觉到一阵剧痛。 “咣当”一声脆响传来，王婉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看见清曜的那把剑失去了一切光泽，从半空中掉在自己眼前的地上。 她抬头望天。 而现在，太羲就插在清曜的身体里。 但尚未成功，他的头颅便垂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清曜的身体失去了重心，从自己面前坠落，直到摔在地上。 包括那些正向王婉进攻着的弟子，也包括另外两位长老。 张子承没说话，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玄色衣角拂过地上寸深的草木，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他没有选择帮王婉挡下一剑，而是直接动手杀了要杀她的人。 “禁地之内的阳泉，亦是通往妖界的传送阵。你带他走。” 她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张子承所要面对的是什么。 “走。”他再次道。 柳轻寒的身体虽然看起来清瘦，但他身上的肉没有一块多余，王婉费了很大力气方才将他扶起来。 两人步履蹒跚，一步步向着禁地的方向走去。 剑穗的样式古朴却精致，随着王婉的脚步，也一上一下摇晃着，直到和她的身影一起消失在目光尽头。 在他面前，是整个正道。 人群中，也有曾经与张子承关系不错的人，站出来道：“大师兄，难道就因为王婉她……曾经是你的道侣，你就要为她杀人？” “为情所困者，不配做青崖山掌门！” 你一言我一语，如同雪片一般飞入张子承的脑袋里。 太羲剑沉默着躺在他手心里。他低头凝望着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侧的“朋友”，开口时，声音也平静得像是这把剑一般。 有人茫然四顾，有人窃窃私语。 “你这是什么歪理？”仍旧是子曜率先打破平静，“你说的这些，倒是拿出证据！” “你们做的那些蝇营狗苟之事，不必我一一列举。” 张子承摇头：“我累了，没这个心思。” 张子承很清楚——门规第叁十四条，包庇妖族，罚于扬善堂思过五年；门规第十六条，故意伤及同门性命，其罪当诛。 张子承不想解释，他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不知为何，当张子承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心中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些青崖山弟子里，不乏有过去一直拥护张子承的人，此刻见他一直默不作声，亦是心急如焚：“大师兄，你快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解释？” 手心里掌纹错综复杂，盘亘交错。 他看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人，声音平静响起。 一句话无波无澜，气得子曜浑身发抖。 张子承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里回响着——青崖山上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个掌门能真正做到无愧于心，但是，却只有他张子承一个人，敢说自己“负天负地”。 “好好好，我倒想看看，你要拿什么谢罪？” 他收起太羲剑，双手结印于丹田。 “师兄！” 意识到张子承要做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想要上前阻拦。 他就这样看着张子承五指张开，将自己的元婴捏了个粉碎。 有一些光点挣扎着亮了一亮，但很快也黯淡了下去。 他一直闭着眼。这个过程中的痛苦，绝非常人能够忍受的，但他也仅仅只是轻哼了两声。 太羲剑不再能与他的神魂相融，自他的识海里飞了出来，回到他的手上。 没有人再拦他，子曜也没有再说话，甚至有人往两旁退让，给他让出了一条小道。 玄色的衣袍自云宸身侧擦过的时候，云宸伸手去扯住了他的衣袖。 他继续向前走，云宸亦不再回头，两人背对着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逐渐相去甚远。 入夜了。 张子承从后山走到山门，路过竹林、凉亭、弟子居、凌霄殿，再一路走到山门外的石阶之上。 他们在竹林里练剑、在凉亭里交欢、在弟子居相拥入眠、在凌霄殿遥遥相望…… 在他身前，长夜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