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甬道的深处走,迎面而来的风便越大。 很明显,王叔越走越吃力。 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王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我急忙扶住王叔的身子。 没有烛光的照射,甬道里面几乎接近于完全黑暗。 此刻,我终于明白,为何从逆风而行开始,王叔就不肯让我搀扶着他。 这风对我来说只是寻常的风,但是对王叔这样没有特殊血脉保护的普通人来说,就是割肉的利刀。 “叔,”我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 “叔,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自责地说道,“我带你出去,周蓝能够将你治好的,外祖父教了他那么多,他肯定有办法将你治好的。” “沧儿,莫怕,莫急,听我给你交代最后的几件事情。”王叔说着,颤抖着抬起了手指,示意我趴下来。 “你外祖母会带着星盘在祭台等你,至于这中间如何操作,你无需担心,你母亲会安排好的。” “用鬼门十三针,能够锁住你的三魂七魄,针法在沼泽地的时候,风尘已经给你演示过一遍了。” 原来沼泽地的事情,王叔早就知道了。 “你记得吗?”他突然抓着我的手,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声音。 “最后一点,沧儿,要善良,但不要心慈手软,你要记住,自己手中握着的,不仅仅有亲情,还有人命。” 王叔是要我大义灭亲吗? “沧儿,我好像看见阿音了。他们来接我了。还有我的阿爸阿妈。” “叔……” 甬道中的风还在不断地刮着,王叔身上的皮肉已经悉数被割下来了,风力又不够伤害到他的骨头,可是从他那副血淋淋的骨架上面刮过得时候,仍旧能够在骨络上面刮下来细细的血肉。 再加上清晰的意识,使得这比立即死掉还更加难受。 地面上那副套着被鲜血染成红色的衣服的人体骨络一直在不停地颤抖着。 王叔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口腔里的舌头大概也被西风给融化掉了吧,眼睛耳朵和鼻孔。 这大概也是甬道的设计者故意而为的,他想让试图进入祭台的外来人员受到最严厉最残酷,甚至比死还痛苦的惩罚。 反正都是活不成了,又何须让他再遭受这样的苦楚呢。 虽然这是在帮助王叔解脱痛苦,可是这每往前走一步,都觉得两只脚像是绑了上百斤的沙包那般,步步维艰。 我在心里头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可是还没有触碰到王叔的心脏,他原本仅是在微微颤抖的手居然抬起,应该是想抵挡住我的动作,可是因为力气实在是过于微弱了,所以并没有碰到我的手,带血红色的手骨头又直直地掉落在地面上。 “叔,你还不想死是不是,要不我带你出去吧。”眼前这幅情景惹得我又哭了出来。 “王叔。” 这些日子以来,心里头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大到我甚至连喘口气都忘记了。 在地面上痛哭了好一会儿之后,我缓缓地抬起头来,地面上的王叔已没有了动弹的痕迹。 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泪痕给扫到一边去,然后慢慢地挪回到王叔的身边。 风继续在吹,我轻轻地将王叔的身体朝着甬道壁移了过去,心里头想着,如果完成祭祀之后自己还有命从祭台走出来的话,一定要将王叔的尸骨带出去,安葬在灵浮树里。 就在挪动王叔身体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王叔身体与甬道摩擦而产生的那些痕迹,似乎有点奇怪,不像是随机产生的,而更像是有意而为之。 难道王叔刚刚躺在地面上一直在颤抖着,并不是因为受到甬道中细风刮骨产生的痛楚而有的反应,而是用自己 细想一下,这一路走来,王叔在身上的皮肉慢慢地被西风割掉的过程中,都能够忍住不哼唧半句,更何况是身上的皮肉已经被剔除干净了,其实这会儿神经将痛楚传递到大脑的程度已经小了很多。 图案有点杂乱。 那一团东西是王叔用自己手掌上的鲜血印下来的,不知道代表的是什么。 他刚刚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来不及说出来,所以才用图画的形式表达,还是本来就只想将这幅图画交给我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甬道里面的风在逐渐地减弱了。 想到了这里,我再仔细地看了一样地面上的图画,在确认了将画面完全地记下来之后,便站起身来,逆着风快步地往前走着。 在风中跑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吧,甬道中的风就已经完全停了下来。 风没了,祭台却还没有找到,黑灯瞎火的,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真的是让人头痛。 肌肤上面黏腻的感觉似乎把我正常的思维也给扰乱了。 刚刚烛光熄灭了,至少还有一阵风可以过来参考一下,这一下子全都没了,眼前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漆黑,根本就无从下手。 这会儿如果有个照明设备就好了,至少还能够看清楚这四周到底有什么。 他的意思是不是想告诉我:条条大路通罗马。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理解的话,那么王叔最后想表达的意思,很可能就是在风的尽头,走任何一条路都可以到达祭台,只是在不同的路上,所遭受到的境遇也会不一样而已。 之后,我不敢做丝毫的停留,瞬间就迈开步子,朝着前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