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他们聊了许多，火锅店、考研、高中生活??。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话语传来阵阵回音。 沈芷溪提到从朋友那里听说，邱子橙高中得了许多竞赛的奖，邱子橙一听，重点全然放错了，「你们还会聊到我？」 「也是。」邱子橙虽没有追问，但心底乐开了花。 丘杉文学奖，是丘杉文学奖，他记得很清楚。 「学校那个时候不是大力宣传了吗？」 邱子橙他没有说，这些当然都是他特意打听的。不然，谁看学校新闻稿啊？ 沈芷溪觉得，这「对了」似乎有些刻意，但当然没有提。 回母校这种事情，沈芷溪是万万不敢自己行动的。她从前就一向不是那种会和老师打好关系，如朋友般，还会私下倾诉烦恼的学生。 和同学们也是，除了要好的几个，其余的平淡如水。 「不然一起回去吧？我也好久没回去了。」邱子橙尽量笑得真诚。 学校就在他家旁边，他去年也没回去找老师，就散个步，进去买个糖葫芦就又出校门了。 沈芷溪诧异，他怎麽又知道？他会读心术？ 回家路上沈芷溪都在纳闷，是邱子橙给她催眠了，还是徐扬的饮料里加了酒jg？ 二位朋友很快就到了。 沈芷溪下意识想狡辩什麽，却发现她说的都是事实。 沈芷溪这就有反驳空间了：「那是因为他迟到登记成我了，还有得奖也是因为学校宣传了。」 「……」沈芷溪想，阿苗最近可是越来越会从现象看本质了啊。 「谁要当电灯泡？」阿苗嫌弃地回：「我一想到我还要看你们两个眉来眼去，我就起j皮疙瘩。」 吴安月同意，「难免是会眉来眼去的。我是你的话，我就打扮漂漂亮亮的去，反正漂亮总是没错。」 对面二位异口同声：「本来就是约会啊！」 阿苗气愤，「你都白写了！反应那麽迟钝。」 二位再度重声，「那不是重点吧！」 这短短几天，沈芷溪想过无数个藉口来推掉和邱子橙的约会，但最终还是认命地等到那天的来临。为此，她还提前做好了报告进度，和家教调了课，才得以安心回家。 她在家庭群组里留言：「我这周要回家，礼拜五晚上的火车。」 简短而温暖的话，让她产生了些愧疚感。心里彷佛有一塞子，被悄悄撬开。 她搭上七点多的火车，因来不及吃晚餐，至火车站的便利商店买了个饭团，却因为车厢太拥挤，站了一路，根本没有机会打开。 夏安离丘杉并不远，只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过上了大学之後，沈芷溪却很少回家。 沈芷溪缓慢移动到车厢出口，短短的几步却十分艰难。她绕过几个行李箱，又注意到置物处放满的行李袋，才深刻意识到，原来其他大学生都是那麽喜欢回家的。 「丘杉站要到了──下车时请注意车厢间的缝隙──」 沈芷溪很快嗅到那空气中cha0sh黏腻的气味，像夏天午後教室里的烦闷。这是丘杉的味道。 沈芷溪刷卡出站，远远看见朝她挥手的父亲，笑着靠近。 她的父亲沈建安是个极其老实的中年人，沈芷溪从未看过他出过出格的事，但她也曾听叔叔说过父亲年少轻狂的往事，只不过在组建家庭时收敛了。 「吃饭了没？」他问。 於是沈建安在回家前，开车绕去她小时候常吃的面馆。沈芷溪就这样坐在内用区，看着他忙进忙出的点餐，最後坐在她对面。 一阵子过後，他走去门外ch0u菸，那阵阵白烟淡去在夜里。他们隔了很远，但她都彷佛闻到了，菸草带来那刺鼻、浓郁的，令她皱眉，却又习惯的味道。 她的母亲陈家芳总是这样，一刻都等不了，急急躁躁的。 後来他也没进来催，就是继续ch0u着菸，等她吃完。 她不得不承认，回家还是蛮好的。 沈芷溪的家住在一栋旧大楼的十一层，隔音不是很好，她才刚推开家门就看见妈妈已经等候在门边。 「回来了。」沈芷溪笑着上前抱她。之後却很快发现，在玄关找不到她的拖鞋。 虽说这也没什麽奇怪的，但却让沈芷溪有些失落。 妈妈一边找拖鞋一边还远远地喊：「宝贝，明天想吃什麽呀？妈妈帮你准备。」 家中只有三个房间，大姊已经工作了，还留在丘杉，家里最小的那个房间一直是她的。这也没什麽，大姊青春期的时机正好，二个妹妹都还没长大，她正巧有空间安排自己的房间。 「姐，回来啦？」沈墨云甜甜地叫唤她。 沈芷溪也是喜欢这个妹妹的，笑咪咪地回应：「对啊。大姊呢？还没回来？」 「那你呢？这几天去面试学校了吧？顺利吗？」 沈芷溪真心恭喜她。她这个妹妹，一直有她一辈子可能都拥有不了的自信。 沈芷溪很快收拾东西，准备洗澡睡觉。 她本想着要不要出去迎接，但眼皮重得让她根本下不了床。很快，她便听见妈妈经过她们房间的脚步声。声音听不大清，反正大致是问她怎麽这麽晚回来，一个nv孩子晚上在外面危险之类的话。 她静静看着沈墨云坐在书桌前用功的样子，虽感到欣慰，但她也难免想起从前高中，她因为妹妹浅眠，熄灯过後一个人抱着书到客厅里念书的日子。 有几回，妈妈半夜起来，见她还没睡，会烦闷地吼：「睡觉了！几点了！？」 不过妈妈不会只说一次就罢休，回房一阵子後，只要还没睡着，发现客厅灯还亮着，就会再出来说几遍。 「能不能不要再说了？我读完就会回去睡觉了。」真到不耐烦，她也会这样说。 到最後书也没念完，也没早睡。 於是，沈芷溪哭得更厉害了。 闹到最後，爸爸也醒了，在房间里低低地喊着：「那麽晚是在吵什麽？」 之後隔天一早，妈妈又会准备丰盛的早餐，让她带去学校，还会说：「以後早点睡觉，熬夜对身t不好。我听人家读书读得好的小孩都是早起念书的。」 他们家很擅长这样，搧了一巴掌过後，冷静下来再给一颗糖吃。然而，那颗糖也并不好吃。 她记得国小的时候她最好朋友在学画画，她看着羡慕，也吵着要学，墨云那时更小，听到她要学才艺，就也吵着要学大提琴。 後来她升上高中後，因为学业没继续学画画，到现在妈妈提起这件事，还会说当初让她去学是浪费钱，後来也没学美术。 大学实在太美好了，自私地拿着家里给的生活费，学想学的专业，不现实地想着高飞。虽然偶尔接到家里的电话也会愧疚，但很快又会沉迷在自以为的主宰生活。 她蒙上被子，夜晚总是没完没了。 ?作者想要说说话： 闹钟响的时候，房间里的另一张床已经空了。 她这才想起来，这次是为了去丘大附中园游会，才回家的。想到这里，心情好像明媚了一点。 沈芷溪选衣服选了许久，明明她只带了三套衣服回家，却犹犹豫豫地选不出来。最後她穿了一件b平时更加朴素的条纹上衣和米se宽k，妆也化得很淡，深怕被看出来有用心打扮的模样。 家附近的公车站依旧是那样，斑驳得字都看不清的告示牌，坐在站牌前的学生，穿的也还是那几间学校的制服。指示灯倒是不知道什麽时候换了新的，闪着刺眼、se彩多样的灯，和周遭没随着一起更新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当然，这种惬意只会在车上不拥挤的时候。公车最後一排的角落，翻出耳机。 耳边正播着阿肆的〈预谋邂逅〉：「或许在，你最常出没的咖啡馆，喝一个下午的蓝山，直到你出现，假装我没带钱，然後只好，让你买单……」 就这麽放空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某个熟悉的站名。 那个早餐店阿姨，总是喜欢用特别薄的塑胶盒来装蛋饼。有一次到学校，沈芷溪竟然发现蛋饼的热气把塑胶盒底下烧出好几个小洞。 因为嚐了一口，蛋饼还是很好吃。 窗外的树正坠着hse花瓣，彷佛在欢迎着她回到这个被回忆封存的地方。高中是这样的，里头的人永远青春，学生、老师、记忆，一起被摺成纸星星，封进罐子里。 「我想什麽pgu疼啊……」她鄙视自己，在如此有青春气息的站下车，还揣着这种念头。 丘大附中算是大站，车上一半的人都等着下车。排在她前头的人显然都是其他学校的高中生，大概是来捧自己同学的场。 和某人很像。 四周热闹欢腾，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无b耀眼。 邱子橙早就看见了公车里的沈芷溪，只不过他只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继续盯着看了。 不过，当沈芷溪向他挥着手，从斑马线的另一端笑着奔向他时，他还是没出息地出了神。 这一幕，好像在他的梦里也见过。 「啊？喔。」邱子橙假装镇定，「走吧。」 「走路来的，我家离学校很近。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校门不远处便是空地，现在正是热舞社的表演时间，音响播着正流行的韩国nv团新歌，以那为中心，周围一圈满满都是人。邱子橙觉得这样正好可以掩饰他现在些许的紧张。 或许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也或许是因为四周过於吵闹，他似乎听见沈芷溪在和说话，却听不清。 沈芷溪没有办法，只好凑近，大声说：「你要去找办公室吗？找老师？」 沈芷溪一怔，点点头，没再接话，快步绕到前方。 「那我去国文科办公室。等一下见。」沈芷溪迅速踏上阶梯，不给邱子橙回话的机会，小跑消失在长廊里。 ?作者想要说说话：本主题曲登场！ 才刚见面三分钟，她又不见了……。这哪像当初t育课跑倒数的人？ 似乎可行，不过国文老师叫什麽来着？ 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nv孩，一副被丧屍追赶般的惊恐，迅速冲了进来，进来也不说话，就在这里喘着气，非常渗人。 她这才回神，仓皇地组织语言：「喔，那个……，老师好，我找逸安老师。」 沈芷溪迅速道谢，之後退了出来。 印象不错的倒还好，但如果遇到些从前关系微妙的老师那就糟糕了。像是没收她的数学老师，还有当掉她的化学老师……。 沈芷溪迅速打消了到c场上的念头，决定再如何，都先等着邱子橙和她会和再说。 不过，留在办公室的楼层也不安全，这可是高危险区。於是沈芷溪决定回自己当初的班级看看。 所谓莫非定律……。 她抱着一丝老师认不出她的侥幸，低着头，打算和就这麽老师擦肩而过。 果然，人还是不能侥幸。 数学老师叫刘木。他留着和当年一样的发型，那短短的飞机头，头发总是看不出是特意用发胶整理过，还是没洗头的油腻。穿着浅灰se的polo衫，还有拿着这个掉了漆的绿se保温杯。 「喔对！沈芷溪嘛！记得记得。」令她意外，刘木似乎见到她还蛮高兴的样子。「我对你印象深刻。以前我没收你写的，你还追到我办公室和我讨回来。」 她那难得的年少轻狂。 这位数学老师其实已经很够义气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了她好几节，她也知道。 然而，有一回，刘木大抵是心情不好，她只记得，教室里麦克风宣扬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正疑惑地抬头，就见老师大步地朝着她走来。她根本反应不及，她那写到一半的就整本被老师ch0u了过去。 沈芷溪还不敢相信，这脾气一向好的数学老师竟然没收了她的东西？ 沈芷溪从小到大，即使再怎麽不满，也不会反抗老师。至多敷衍搪塞几回小错，但绝未顶撞过老师，她毕竟也不擅长。 於是，一下课沈芷溪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敢，就这麽追着老师出教室，在走廊上，唤住他道：「老师老师！」 他冷着脸，「你还有勇气来跟我要？」 这让刘木有些好奇他没收的这究竟是什麽了。 换作平时的刘木，听见学生这样哀求，可能就还给她了，更何况，她也不是什麽会作怪的学生。不过那天他碍於方才上课难得摆起了架子，现在有些下不了台。於是他说：「我考虑一下，先收走了。」就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不过，沈芷溪的焦虑很快就解除了。隔天，刘木就让她到办公室去，悄悄还给了她。还说：「我昨天晚上回家看了，只看了一点点，我觉得你写得很好。不过下次不要在上课的时候写了。」 不过她还是感激的，老师终究还给了她。 回忆和现在的刘木重叠── 唉，那无处躲的青葱往事。 「嗯，还在写。」 沈芷溪yu言又止，从前高中只是为写新词强说愁的矫情，丢脸就算了，最近她的故事可是……，各种变态啊，正更新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nv主角疯狂求欢…… 沈芷溪用尽自己最大限度的表情管理，甜甜地道谢：「谢谢老师。」 「那老师，我还要去找逸安老师……。」话不说尽，是沈芷溪上大学之後新学会的生存法则。 「老师再见。」 像打完一场大仗。 再一抬头，见到的是邱子橙。 竟然偷听别人说话！ 「……」看吧，老天爷多ai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