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真的成为了一只海鸟,飞翔早已是她的本能。
她兴奋地停在了船头十几米外的高空中,回望人群。
她想说“这里真好,你们也来看看”,“最后的梦想也实现了”,“出去也能这么飞么”。
但看到那一双双庄严而又崇敬的目光,她不禁又收回了这些喜悦。
反倒是一向最为严肃的x,满面都是宠溺的笑意,即便大敌当前,却仍未叫停她对体力的挥霍,纵容甚至鼓励她再飞上片刻。
林焕却自知现在不是享受天空的时候,逐渐收拢了神色,让自己尽量显得沉稳。
同时,她体内的宝具蔓延而出,覆上了她的右臂,化为一柄长长的刺枪。
她于高空中回望所有人,凝着双眼,犹如复仇天使般挺起了枪头。
“反击,即将开始。
“我将用这柄枪。
“刺穿所有王虫。”
画面中,冠军之姿凝于此刻。
短暂的沉默后。
“嗷!!!”
船头的部队兴奋得吼了起来。
“开始反击!!!”
“无敌!会飞的林焕是无敌的!!”
“直接刺杀王虫!!!”
“啊啊啊啊!!”
不仅是船头,整艘游轮也都跟着振奋起来。
一直以来,虫群最大的弱点就是王虫,可藏得最远的也正是王虫。
飞行能力也始终都是尖兵最忌惮的,为了击杀王虫,除了用活人当诱饵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现在,最强的尖兵拥有了翅膀,复仇天使即将刺破深空。
全船振奋之时,冠军结算也在此时结束,票数再度清零,一道单独的光束打到了唐檎身上,新一轮的主角时间开始。
只是现在唐檎的表情并不怎么好。
或许是因为输给林焕不开心,或许是看到x轻抚林焕后背不开心,又或许是看林焕太耀眼不开心,总之就是不怎么开心。
毕竟她才是奥本海默,默默地生产布置了一系列海水武器,这才是抵住第二波冲击的基石。
但全部的目光却只顾着看向冲锋陷阵的傻女人,根本没人记得她做了什么。
可这倒也正常,就像战争中大家只会记住单骑冲锋的将军,没人在乎确保粮草的后勤官一样,历史一向如此。
想至此,唐檎也回复了以往的僵尸脸,与x对了个神色后,死气沉沉地看了眼手表道:
“由于减少了三名尖兵,这一轮的主角时间很可能只有18分钟。
“也就是说,第三波冲击将在18分钟后会到达,规模只会更大,而我们这些尖兵已是强弩之末,很难再依靠强度进行战斗了。
“由x制造王虫腺体,将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但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所有人请重复上一轮的工作,运来更多的海水,布置更多的陷阱,后勤组也请尽快将4层舱房复位,准备迎战。
“最后。”唐檎没什么好气地抬头道,“天上飞的那位,建议也下来休息一会儿,鼓舞士气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林焕这才忙落地收翅:“不好意思,我也去后勤准备……”
“可别了。”唐檎忙一抬手,“就坐着喝点能量饮料吧,x看你和看女儿一样,我可不敢使唤你。”
说完她便率队入舱,一个字也没再多说。
这会儿船头甲板也只剩下了林焕和李清明,眼见光束照远,李清明才走到王虫尸体跟前,摸出此前缴获的大块能量块盘腿落座,顺便又喝光了一个小瓶的透明液体,用唐檎藏品提纯的补充剂补满了灵感。
林焕见状忙上前道:“要做宝具了?需要我做什么吗?护法什么的?”
“这又不是炼九阴真经。”李清明说着将双手置于王虫与能量块之上,喃喃道,“好好休息,确保没人打扰我就好了,顺便帮我想一件事。”
“啊,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林焕呆声指着自己道,“让我想?”
“有的时候可能白痴的脑回路更好用。”李清明看着深空道:
“这个秘境中有很多不合理的瑕疵,我可以做出很多猜想,也可以假设它们不重要。
“可唯独一点,我始终没法绕过去。
“主宰到底在渴望什么?
“如果它渴望的是团结,那我们已经做到了。
“如果它渴望的是分裂,它该制定更残忍的规则,比如尖兵的末位淘汰,又或者是献祭旅客。
“如果是它想看到我们陷入绝望,它却又给我们宝具和海水。
“如果它渴望我们走向胜利,那眼前的规则和困难都已经完美了,又何必用‘白骨精一家’那样卑贱、丑陋的招式作梗。
“无论多麻烦的秘境,这种时候我都该或多或少猜出了主宰的渴望。
“但这次我却没有任何靠得住的想法。
“用你的白痴脑子试试吧,搞不好主宰也是个白痴。”
“那我……努努力。”林焕说着振振有词抬头道,“白痴主宰!我是你的破壁人!”
“果然是白痴。”李清明无奈一笑,这便闭目催动起能量流,展开了对四星宝具的挑战。
如同此前一样,他将尽可能多的能量汇聚为一束,以前所未有体量和集中力刺入了唯一的材料——王虫。
也就在他精神进入的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了,又如同被黑洞无可挣扎地吸入,顷刻间便陷入了磅礴而又狂烈的能量乱流。
这里犹如一个极端的行星,无数的信号像刺刀一样刮过,它们诞生,它们死亡,它们相互进食,它们疯狂繁殖,这一切仅仅一瞬,却又因连绵而贯通亘古。
在这条狂热的乱流中,李清明如落水者般完全失去了对一切的掌控,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能量束死不放手,那是他与外界仅有的牵连,就像是潜水员的呼吸管,一旦放手,他将再无归路。
他尽全力地保持着清醒,不被那些猛烈的信号所干扰,努力地回忆起领悟的图纸。
这一刻,工匠仿佛贴到了他的耳边,小心地叮嘱起来:
“虫群,秩序最完美的体现。
“每个个体都依照写死的基因行动,收到什么信号就做什么事,绝对的服从,绝对的无私,虽然看上去是生命,但实际运行起来,就像是一台机械。
“而我善于制造机械。
“何况虫子都是现成的,我只需要模拟王虫就可以操纵一支军队,这算不上什么大工程。
“于是我抓到了王虫,培育它,解剖它,分析它,理解它……
“可结果是失败的,不仅失败,我的理智反倒被侵蚀。
“在那如同格式化般的侵蚀中,我突然意识到,原来王虫也只是秩序的一部分。
“它根本没有思维,没有主观,我们以为它是虫群的指挥官,但它其实只是一座信号塔,一台产卵器。
“它和每只虫子一样,只依赖早被写死的,最基础的代码行事,它所谓的指挥根本不存在任何思考,同样只是信息素的刺激与反馈。
“而这整个虫群,就如一段古老的病毒,一个永恒的诅咒,一群只遵从基本规律的粒子,亿万年如一日,毫无神智,唯有繁殖。
“所以当我试着将自己嵌入其中时,我的理智反而成为了秩序中的异端,被这磅礴古老的秩序所同化……
“所以,重点不是融入,而是抽离。
“不要试着理解,只是去利用。
“就像点火烧水一样,不要去试着成为火,也不要去想火是什么,火从何而来。
“点燃它,仅此而已。
“当然,直觉告诉我,还可以更进一步,任由自己的理智被改写,成为真正的王虫,成为秩序的一部分。
“或许在那须臾之间,我能领略代码的奥秘,在融入秩序前将秩序改写,创造出更强,更纯粹,以保护kadath为唯一使命虫群……
“但是我,我也将沦为指令的奴隶,从此再无理智与主观,为了保护而保护,一切的一切都只剩下保护……
“我该迈出这一步么……
“这值得么……”
工匠的指引在此戛然而止,李清明也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太多,开始顺着工匠的告诫,逐渐让思考变浅,将自己抽离而出。
面对能量的乱流,他不再试着去理解和感受。
仅作旁观,试着利用。
渐渐地,乱流开始变得简洁。
它们看似磅礴混乱,但其实到头来只有两件事。
信号和反馈。
再复杂的状况,其中也只有这两件事,无非是更大规模的连锁反应。
于是,顺着图纸的指引,他开始收集那些信号,并以他需要的方向和角度释放而出。
乱流就此反馈出了短暂的空隙,一条道路逐渐清晰,他开始逆流而上,朝着最初的信号行进。
找到这个诀窍后,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异常的简单,他没再受任何罪,就找到了信号的起源。
那是一个最基础的螺旋结构,一个只蕴含着几段基础信息的片段,感觉不到任何重要的意义或者使命,仅仅是存续,更长久的存续。
李清明则谨记工匠的告诫,没有任何多余的思绪,仅仅是将能量束刺入,雕上了他需要的通路。
不去理解,只是利用。
不去理解,只是利用。
不去理解,只是利用。
嗡——
李清明猛地睁开了眼。
再低头,右手的能量块已见底。
而他的左手掌上,已多了一块搏动的脏器,上面延伸出的无数血管神经一样的结构,盘旋在他的掌间和手背,犹如一个体外的心脏。
他抬起手,左右看了看,微微用力,一股似有似无的信息素便从某个支管中喷了出来。
虽然他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但毫无疑问,这已是王虫的能力。
只是……
他看着支管口缓缓渗出的浓黄色液体,微微一滞。
接着,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黑色的深空。
我想。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主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