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我和徐璟川在回家的公车上。外面正下着大雨，车内窄小的走道挤满了人，不仅闷热cha0sh，还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汗臭味和炸j味，车子摇摇晃晃，让人一阵反胃。 「要到了。」他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顺手将我垂下的头发挠回耳後。 窗外的景se缓慢变换，终於回到熟悉的车站。可能因为这站下车的人多，司机难得开了麦克风给全车叮咛：「下车前请再三确认，贵重物品是否都有带在身上了？再重复一次，贵重物品请带在身上。」 我是贵重物品吗？ 「看我做什麽？卡拿出来了吗？要下车了。」 下车的时候雨停了，我们各提一个购物袋，而他始终牵着我。 两个都很重要，都很重要。 「夏目漱石。」徐璟川点点头，将手中的相簿又翻了一页。 他很捧场地从回忆中抬头，我隆重地唰一声拉开窗帘，迎来一片……乌漆嘛黑的夜空。这、这未免太破坏气氛了，什麽月亮？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厚厚的云 「好的。」他噗哧笑了出来，对我招招手，「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你过来看看。」 他指着一张黑压压相片，另一手把照片左下角的日期给遮住。 「什麽啊？这跟外面的天空一样……啊。」 那一晚我们并肩躺在农家的草皮上，星空美得不真实。我用手机拍了一张，结果画素太低只拍出黑糊糊一片，没想到徐璟川最後还是洗出来了。 「不浪费呀。」他的指尖抚过那一天的日期，「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我就会想起那一天，这也是回忆，很有意义。」 他偏头，「你只是说说？」 我钻进暖呼呼的被窝里，徐璟川放下相簿，走去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媛媛。」他凑过来，0了0我的头发，「今天的月亮真美。」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羽毛在挠：「我看见了，藏在云後面。」 今天的月亮真美啊。 我的童年有三大y影：餐具落地、打翻yet、摔破杯具。 只能说童年带给人的影响太过深刻长远，长大後，偶尔不小心打翻东西心脏仍会漏跳一拍，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要被骂了───例如现在。 随着房内急促的脚步声骤然b近，我瞬间t验到了血ye逆流的感觉。即使理智知道自己该去拿扫具来清理，可身t突然就不听话了。 即使知道他不是在责怪，他皱眉的表情仍然使我难受。 他急得伸手制止：「小心！我来。」他走几步又回头：「我来，你先别动。」 我垂着肩膀，站在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和开水中央，觉得自己唯一做对的事是在白开水和果汁之间选择了喝水。 「好了，可以动了。」 「是我的也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怎麽了？」 他误以为是自己的口气太过严厉，安抚似地一下一下轻拍着我的背，将声音放得很柔：「没事呀，我怕你受伤。」 「你有穿拖鞋，你抱我走。」 「你抱我走嘛。」 我胡乱蹭着他：「你抱我走，不然我不走。」 攀着他的肩，不久前的委屈和装乖全被抛到脑後：「嚯！公主抱！」 无奈中有甜蜜，还有心甘情愿。 虽然不是严重的大病，但是头昏脑胀，力气彷佛被ch0u乾了。我昏昏沈沈地窝在棉被里，一边等待徐璟川打过来，一边翻看他今天发过来的照片。 他站姿挺拔，双手习惯x背在身後，而几个调皮的同学围着他对他做鬼脸，是非常可ai美好的画面。真是万幸。 「喂？听得见吗。」属於男人的低沉嗓音传来，听起来他已经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了。 「嗯。」他一愣，「你在哪？」 他低低地笑了，心里有某种n油般甜蜜的情绪在融化。我闭上眼睛，脑海刻画着他眼角现在是如何眯起来，嘴角的笑意是多麽温柔。他肯定现在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背在身後。 「没事。在园区里的咖啡厅坐了一下午，很多东西要改。学生说很开心。」他简单总结了一下。「你今天好吗？都没有找我。」 我啧啧道：「前几天才说身t怪怪的，今天果然生病了。」 「吃了，没有很严重啦，你别担心。但是我真的好生气，为什麽你可以照顾我的时候我就不生病，你一走开我就马上生病。」 「徐老师您认真的？跟我一样乖？」我拔高音量，好像一副很不敢相信的样子，然後将声音骤然压低，贼兮兮地说：「那这样我不就永远不生病了。」 听见他笑，我也跟着开心，在床上滚来滚去乱说一通：「偶尔还是想生病一下的，你在的时候。生病我会很累，要一整天躺床上，也不想吃外面那些调味料加太多的食物。你要喂我吃你煮的稀饭，倒水给我喝，安慰我，问我需不需要什麽。我会说好冷，你要抱着我哼歌给我听，我会矫情地说我不想传染给你，你要强y地说没事，然後慢慢哄我直到我睡着……总之为了达成我的梦想生病还是有必要的。」 徐璟川有一个非常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的秘密，那就是非常害怕打针。 有一次陪徐璟川去看医生，疫情期间想避免进出医疗场所就在车上等他，结果突然收到他的讯息：「看完了，要打针。正在排队。」 我走过去，见到我後他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腾出一个位子。 「六秒。」他点头，微凉的大手覆上我的手臂，扣紧。「hse的稍微久一些。」 「透明。」 「嗯。」他快速瞥了我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眼底的无助和担心却留下了残影。 在护理师用酒jg棉球擦拭过手臂，提醒他「深呼x1」的时候，总是坚持观赏打针过程的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们总是有这样的默契，好多话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上车的时候我把准备进驾驶座的他赶上了副驾，自己则坐到了驾驶座。倾身帮他系上安全带时亲了亲他：「徐老师好bang，真够帅的。」 回家的路程我们没有说话，广播的古典音乐温柔地回荡在狭小的车厢内，成为我们无声之中的有声。 他看着窗外，唇边带着不好意思的笑。「看着你，时间很快就过了。」 明明只是寻常不过的打针，但看着他的他的身t有这麽一小处不是完好的，我就忍不住难受。 小时候梦想着长大了要和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在一起。长大後的我，现在正为了你害怕打针而马上传给我的讯息给甜蜜得不行。 我叫唐思媛，汤圆是我尚未出生时就被赋予的小名，求学时期班上的人也都这麽叫我。 我们是徐璟川教师生涯的第一届学生。他是新老师，又菜又年轻，年长我们不过六岁。他是全校最年轻的老师，班上有些人并不是很尊重他教师的身份，把他当好哥们了。 结果一个男同学不知道发什麽疯，竟然意有所指地调侃：「吃汤圆？你指哪个汤圆？」 不过……每每意识到徐璟川曾经是我的老师、而我曾经是他的学生这个事实，心中都会有种不真实感。 有时候会想，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会不会梦醒了，才发现自己只是在某一堂课上睡着了？不过……我认为世界上不存在如此踏实的美梦。 「媛媛张嘴。」一回过神便是徐璟川拿着汤匙凑在我嘴边。 手还叉着腰，眼角余光偷偷瞄去───徐璟川果然石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他还在当机，我灵机一动：「徐老师我考你！眼前的松树碗有花生和芝麻汤圆各一颗，梅花碗有花生两颗芝麻三颗。我现在随便选一个碗吃掉一颗汤圆，请问我选中松树碗的机率是多少？」回春，屡试不爽。徐璟川果然回神了：「两碗被选中的机率相同？」 「你吃掉什麽口味的汤圆？」 本来是想让题目听起来很复杂所以随口一提，原来这个也会影响答案？ 他闭上眼睛，正式进入没有人可以触及的世界。 总之，他很快便睁开眼。 什麽？九分之五？这什麽神奇的数字。 「你知道答案吗？」 他哑然失笑，我莫名其妙也跟着笑，於是我们相视而笑。 他长长地「嗯──」了一声，「我认为这是一种报复心态，基於我之前给你出太多题了。」 徐璟川成为我们的数学老师之後，nv生们便掀起了认真学习数学的风cha0，想要让老师印象深刻。不过人生很多事情勉强不来，数学不会就是不会，於是很快我就退出战队了。 他想也没想便回：「那时候对你没有深刻印象。」 「没有准确答案。印象是经由相处逐渐叠加。」 「嗯。 我知道我又再一次心动了，对眼前这个男人。 「是。」 他对於我的剧场已经习以为常了，自顾自地跃跃yu试：「能不能换我出题。」 「你会的。」他拉下我摀着脸的手，双手紧紧包覆。本来还想挣扎，可大脑下意识就乖了。 他放开我的手，一把将我揽在怀里。世界上有有一种绝望，叫做他用说情话的架势和口吻考你数学题。 「嗯嗯。」 「……嘿嘿。」不否认。 「最後你成为我的妻子。真的很感谢。」 「试问，你现在闭上眼睛，我会低下头亲吻你的机率是多少。」 他捧着我的脸，温热的手指在唇上缓慢厮磨。 「嗯。」他拨开我的浏海，温柔得令我融化。「算好了吗？」 我和徐璟川在拉面店里坐着。 我忍不住赞叹：「真好看，动作好整齐。」 我用手肘拱拱徐璟川，贼笑问道：「里面你最喜欢哪一个？」 殊不知他竟然摇头，然後低下头来开始用手机玩他最喜欢的消消乐，拒绝回答。 他来不及把我的手移开，偏头换了个角度试图继续游戏，可在我阻碍他仍失误了两次，惩罚是时间加快倒数。 「抱、抱歉。」 「没有。」我自知理亏，判断现在不是装可怜蒙混过去的时机，毕竟是真的做错了。我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袖子，「……对不起。」 我们就这样互看了几秒，以为他要严肃地说什麽话的时候，他却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心里冒出「叮叮」一声，撒娇红绿灯由h灯切换成绿灯。我往前一靠，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好，我也不会任x，不会b你。」 「我知道了。」 时间突然变慢了，或是当机了，令人难受。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才发现他在讲电视里面的nv团。 经过了刚才的事情我已经对此兴致缺缺，也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早知道就不问了。 她勉强像你，所以我选她。 哎呀受不了了！ 感受到我的强烈注视，他转过来，一脸莫名其妙，「这样你吃得下吗？」 他把叉烧夹进我碗里，原来是以为我在用眼神暗示要吃的。 他更疑惑了，「那为什麽一直看我。」 「不是，我知道你没有生气，我是……是看你帅罗」讲给一听就懂的人，解释了就不好笑了。 徐璟川这位勇者，凭藉着他的认真和si脑筋，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一次次地完美通关大大小小的si亡问题。 六月仲夏，家里的冷气很不巧地坏了，让人宛如置身一个逐渐加温的大烤箱。我们打开窗户通风降温，可外头徐徐吹来的热风却让人更闷热了。 「嗯？」徐璟川刚挂掉电话，走到我面前蹲下：「师傅临时有事，改成明天下午来修。」 「什麽？明天下午？在那之前我已经被热si了。」我如遭雷击，蹬着腿哀嚎：「我不管，约好是今天要来修的──今天！」 「嘘……嘘。」他竖起食指，像安抚炸毛小猫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背，「不要这麽躁动，只会更热。」 方才的暴动彷佛ch0u乾了我所剩无几的jg力，我翻了个身，由趴姿改为卧躺。 我支起身子，眼睛迸s出jg光：「徐老师，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冷冻库里有冰bang！你去翻一下。」 听见冷冻柜被拉开的声音，徐璟川带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怎麽都不知道家里住着一只小松鼠？还藏食物了。」 我买的是由两个冰棍连在一起的苏打冰，徐璟川将冰bang对折，把其中一半放进我嘴里。 我没几秒就把自己的那一半吃光了，徐璟川伸手要我把冰bang棍给他，同时将自己的那一半递给我。 「你吃。」 他凑过来咬了一口，对我点头示意，「你吃。」 因为是徐璟川给我的，这一半我吃得特别珍惜，小口小口地咬。 不知道徐璟川是给我加了什麽滤镜，总是可以把我形容成各种可ai动物。 「也就那样。」他耸肩，接着笑道：「给你的话，你会露出一种特别满足的笑容，这个更珍贵。」 小的时候，和年龄相仿的亲戚时常争执哪样东西是谁的，这时候总是会有人拿起物品说：「上面有写你的名字吗？我没看到呀。」而我每次都被这一招给堵得说不出话。 在一起後的每天每天，写着「徐璟川」三个字的所有ai和温柔，都是归我的呢。 用毛巾包裹住shill的头发，我哼着不知名的调将浴室门打开。 「嗯──房间怎麽这麽冷！」两个空间巨大的温差使我打了个冷颤，迅速抱着身t直冲进还没什麽温度的被窝里。 就这样吧，反正也还没有要睡，几个小时後就── 我对着认真批改考卷的背影吐吐舌：「我知道啦，等一下嘛。」 「还没，等一下啦。」 棉被突然唰一下被拉开，我吓了一跳，不禁尖叫出声。 「起来，我帮你吹头发。」 本来想继续装生气的，但是在听到後半句话後我忍不住贼笑：「我没听错吧？徐老师要亲自替我服务？」 「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拉开椅子：「请。」 预料之内，他像往常一样不为所动。我撇撇嘴：「你为什麽都不怕痒，真无聊。」 奖吹风机cha头cha进cha座後，他将我头上的毛巾取下披在肩上，随後用梳子梳顺我的头发。 「不痛。」 「嗯。」我点点头，「国小的时候我妈绑头发都扯超大力的，我不怕痛。」还有幼稚园老师，那手劲大得像要把小孩的头皮给扯下来。 「对啊，所以你尽量梳。」 一瞬间，一gu难以形容的暖意包裹住了四肢和全身。有别於被窝里的温热，这是一种打从心底流淌出来的温度。我不知不觉也放慢了呼x1。 伴随着小小的风，徐璟川温热的指尖轻轻拨弄着头发，还有偶尔不知有意无意触碰到耳朵，每一下都彷佛带着浅浅的电流。 不知怎麽地，我突然有点想哭。 吹风机的声响戛然而止，我如梦初醒般盯着镜子里和我对视的双眼，眼眶在不知道什麽时候红了。 所有头发被梳理到一侧，肌肤大片暴露在空气之中，温热的吻在颈肩落了下来。 闻言，我将视线从他盛满ai意和温柔的眸中移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而我身後这个男人…… 中秋节连假，我和徐璟川吃饱後在家附近的广场散步，正巧碰上节庆活动。 周遭几个路人嘟囔着这礼物真是不x1引人，主办方资金不足等等，而我却被背包上两只认真捣麻糬、n油白的小兔子给深深x1引，因为莫名很像徐璟川。 或许是背包和月饼太无趣了，一说到兔兔跟柚子糖，小孩们开始拽着父母说要上台了。某一处似乎是父母不同意，一个小nv孩尖锐的哭叫划破了全场：「不管！我要上去！我要上去！我要上去──！」 看着也在微笑着的徐璟川，我说了一句「好想要那个袋子」，结果……他竟然拉着我的手就上了。 看热闹的人很多，殊不知真正要参加的人很少，即使有也是家长带着小孩。我和徐璟川两个大人突兀地站在台上，所有人的目光在一瞬间都靠拢了过来，伴随着笑声和没有恶意的交头接耳。 「那、那个，这是小孩子的活动，我还是……」逃命似地想和主持人申请下台，没想到对方竟然拿着着麦克风回答：「别担心，我们大人也是可以参加的！我们今天的大朋友都b较害羞，只有一对！」 实在无路可退了，我迅速扭头想和徐璟川来个心有灵犀的尴尬对视，结果他大哥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代表参加者的背心了，还拿了一件我的要帮我套上。 於是，闯关活动就这样开始了。不怎麽大的舞台被划分成六个小区块，每一区都有一个小关卡，例如b手画脚、猜灯谜、和工作人员玩词语接龙诸如此类的。 不知不觉间，我逐渐忽视了台下路人的存在，直到眼里只有徐璟川。就像从喜欢上他的那一刻起，他的身影就是我的目光所在。 回家的路上，温柔的月se镀在他身上，眼里闪烁着粼粼波光。「媛媛，你开心吗？」 「太好了。」他莞尔一笑。 红灯，一阵强风吹过，他一手我搂进怀里。 「喂，」我捶他，「我才不是小孩，你今天才像小孩。」 我咂舌，回味着化工柚子糖的味道，把徐璟川给我的那颗也拆开来吃了。「徐老师你永远是我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