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开口说话之人,乃是前阵子因造船使职务干得漂亮被调入工部的郑仁恺。 “我岳丈生前无愧于社稷,死后得以配享太庙,却被这一把火烧掉了他的配享牌位和祭祀,算是什么道理!” 郑仁恺的夫人,正是房玄龄的女儿,换句话说,他在此地的发难,比其他朝臣都要有理有据得多。 相比于先前往洛阳走了一趟,又“恰巧”调来了皇城守军的李昭德,自然还是由郑仁恺来做这个发难之人为好。 郑仁恺那张年迈的脸上浓眉高竖:“陛下可知道,长安守军在将这些人拿下的时候,他们说的什么?他们说自己此举是出自您的授意!可难道要立武周天子七庙,就非要做此等破而后立之举吗?” 可奇怪的是,面对这样的质疑,面对她的晚辈行此无状之举的表现,圣神皇帝陛下竟没有任何一点恼怒之色,反而依旧在以一种从容的姿态,端详着下方众人的表现。 “不错。” 垂落在她面前的旈冕甚至没因她这发话而摇晃,她说出口的下一句话,却依然在这朝堂之上掷地有声。 武承嗣惊愕地抬头往上看去,只觉那句“何来太庙”,简直像是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在那位杀伐果断的天子身上,既连想要从天后变成天子,都可以这般轻易地说出口,又为何不敢承认,自己想要尽快建立太庙,以图江山基业稳固。 她是真的不想立太庙。 那便绝无可能,是她让武承嗣等人去做这件事的。 她不是暂时不立,而是不打算立庙。 现在他们犯了这样天大的错误,她也就根本没有一点必要去为他们脱罪! 也难怪……难怪皇帝陛下没有任何一点愤慨之色。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明知他在此时该当做个闭嘴旁听之人,起码也得等到天子准允再来为自己脱罪,他也忍不住高呼出声:“可若无太庙先贤,何来陛下!若无太庙,武周朝臣又该当配享何处!” 也仿佛,当年在万年宫中,她也从来没有为过世的武士彟求一个追封。 “来人!” 武曌冷声开口:“此三人妄行纵火之举,擅闯宵禁宫禁,该以何罪论处,不必轻饶!” 擅闯宵禁或许还好说,但擅闯宫禁,却是可以用谋逆罪名论处的。若要不必轻饶,那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出声辩驳,他又听见了另外的一句话,自皇帝陛下的口中说了出来:“凭借此三人的本事,走不到点火这一步。” 李昭德瞪大了眼睛。 倘若李昭德的这出检举上报, 抓人拿赃,确实只是一场巧合,那他大约也不必为这句突如其来的掉头发难感到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