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钦陵赞卓所站的角度,也无法看清安定公主此刻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上似有几分忧思与远望,又被那等筹谋在握的从容冲淡了前一种情绪。 只见她在跳下了船只、朝人问询了两句后,便直冲着一处田垄纵马而去,直接冲到了一位头戴斗笠的老农面前,满脸都写着快活的神色,甚至可能还有点幼稚。 刘仁轨无奈抬眸,“安定,你踩着我让人新种下的稻苗了。” 哪怕可能会比正常的耕作干瘪一些,但在此等灾情当头的情况下,能收获就已经是好事了,哪还有空去管其他的事情。 她朝着周边逡巡了一圈,因所见各处都是井井有条的场景,不觉面上笑意更深,“老师这个接替我担任的九河使做得着实不错,再加上七月里徐州突发山水,若非老师先让此地预留出了救灾之物,恐怕损失不小,等同于是又立了一功。如此一来,可没人再敢说,您此前有鲁莽之举,不该再做右相。” “哈,要不怎么说老师就是老师呢。”李清月歪着脑袋,落在刘仁轨的眼里分明又是来算计他的样子,“朝堂上快有一番变化了,我先出来透口气。也提前和您知会一声,大概很快也需要您再来能者多劳一下了。” 大概是因为自从教导了这个学生之后经历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吧,他居然觉得,自己已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科举糊名?” 或者说,认真得多。 武媚娘握住了他的手,“若是陛下觉得此举容易招来麻烦与反噬的话——” 李治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抹意动。 南北朝至隋唐,中原战乱数百年,直到隋朝才出现政权的大一统, 却也仅仅维系了两代,便又重新回到了群雄割据的局面, 到了李唐重归一统。 五姓七望女在联姻场合下的尊贵程度尤在公主之上, 正是其中一条外在的表现。 但即便…… 这让他不得不去考虑, 比起此前的打压关陇、扶持关东—— 只要他们无法把控住官员上升的通道,无法让朝堂之上怎么用都是有姻亲关系的人,他们便不得不对着天皇的种种举措服软,不敢再拿出那等盛气凌人的架势。 但凡李弘有阿菟一半的果敢, 李治可能都不需要如此着急于做出这样的改变。 这样的性格若是做个太子,还能说让皇帝放心, 知道他绝不会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篡权谋逆的事情,可若要让他继承大统,那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若能将这个打击世家的决策,放在对外战事刚刚以大胜告终的关键时候推行,而不必留到下一位皇帝接手大业之时,留给弘儿一片清明的社稷局面,或许真能让江山稳固,代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