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武思元这个她应当称为表舅的宜林县令, 或许是因其地处偏远的缘故,李清月了解得并不多,只隐约知道, 对方与武元庆那几个草包确实不是一路人。 但阿娘才经历了去岁的朝集使上奏, 对于各地官员的政绩应当比她清楚得多,也一定见过武思元的龙朔三年上表述职! 阿娘不是随便选择的武思元成为下一任梁州刺史,而是对方的履历确实足以让他升迁到这个位置上。 只是此前,因为皇后对亲族的态度暧昧, 让对方还如同绝大部分大唐基层官员一般,苦于并无门路, 徒有政绩却无升迁的希望。 倒是让李清月有些欣赏的是,面对皇后递出的邀请,对面那人的语气依然显得平稳端方,“敢问皇后陛下,为何是梁州?” 自武士逸过世后, 六安县公夫人诸葛芬与武士逸前妻所生数子关系不睦, 便带着一儿三女单独居处, 将其抚养长大。 那么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一个十八岁明经,二十四岁策勋五品之人,能不能坐上这大唐三百多州其中一州刺史的位置。 但……为什么是梁州呢? 就像华文弘,因其家世不低的缘故,在这场平乱之后,便已拿下了勋州道总管的位置,虽然大有升迁提拔,也还在这一带。 自她所在的角度看去并不难看到,面前的诸葛芬年已过六十,但大约是因心态平和的缘故,看不出多少老态,也还能自对答仪态里看出,她确有饱读诗书,与她那表字格外相称,自有一段“英”华奕奕。 有母如此,做儿子的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诸葛芬摇头对答:“不,皇后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此问并非是要求个透彻明白,若真有此想,也有悖臣子之道了。” “我只是想知道,皇后陛下是否别有重托,才有这出调派。若不明就里、贸然上任,唯恐有负于陛下期待,也令外人对于您抬举亲族之举有所非议。既是私下会见,便想请您不吝指示一条大略的明路。” 梁州百姓需要这个处事有方的官员,所以升迁走的还是正常流程,只在落脚地上做出了些许干涉。 若是武思元愿意在仕途上站稳立场,那么等到他抵达梁州的时候,便应当能明白这其中深意了。 也正如诸葛夫人自己都很清楚的那样,她不需要凡事都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不是为臣之道,她只需要知道,这位如今达成了二圣临朝的皇后,终于愿意对着武家的可用之人伸出正向援手了。 而武思元在自踏足政坛到如今二十二年间的表现,也被她看在了眼里。 比起给她添麻烦又被送出去的贺兰敏之,这几个在诸葛芬母女教养之下长大的孩子说不定还能效仿武思元的表现,有自小继续栽培的可能。 纵览前朝,李唐皇室宗亲何其鼎盛,在朝堂之内担任要职者不计其数,也便让她这个皇后纵有临朝之权,依旧难免受到诸多节制。 在令人将六安县公夫人自殿中送出的时候,她以手托额,似是在掩饰今日的连轴转的疲惫,却也趁势掩盖住了自己眼中流转过的一缕深思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