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内落针可闻的安静中,他缓缓开口问道:“你说来日反悔……岂不是在说,当太尉宅邸被围的那一刻起,朕便必须对他拘捕处理了?” 按照他所说,人性是最不能经受考验的东西。 所以为了防止这等情况发生,断绝后患就是最好的选择。 若真是如此的话,朝中只怕要人人自危了。 不过还没等他回话,已听到李义府抢先一步答道:“陛下此言差矣,若无前因,何来后果!” 比起许敬宗,李义府还要急于将这份联系撇开。 所以只能是因为长孙无忌先做了初一,才有了陛下的十五。 谁都瞧得见,在李义府那话说完后,他有些神思恍惚地重新看回到了面前的书信之上。 这些翻涌的情绪,到最后都只归结于一句感慨:“太尉不当负我的。” 他甚至以手掩面,像是并不想要让他此刻的失态为外人所察觉。 “可我又何尝……” 李治无法再说下去,猝然离座而起。 长孙无忌身份敏感人人均知。 所以一点也不奇怪,陛下在一番“负”与“不负”的权衡过后,竟想要先逃避开来,等到能以冷静的态度面对长孙无忌谋逆一事,再来商议后续。 李治脚步一顿。 也是一个……被汉文帝逼迫自杀的外戚。 他已经比对方晚一步了,自然要在“说服陛下痛下决心”这件事上做出贡献。 这才有了方才的迟疑举动,以防落人话柄。 见李治回过头来,许敬宗毫不犹豫地说了下去,“薄昭为薄太后唯一的弟弟,但其人因官高爵显而日益骄横,先有收受大臣贿赂为其求情,后有悖逆新法,兼并土地,提高税赋,甚至为侄儿犯法擅杀命官,所以纵使其为皇亲国戚,也难逃一死。” “长孙太尉与其何其相似!他早有自得傲视之心,垄断朝堂,提拔同党,令陛下难以令天下奉行新政新法。昔年高阳公主与吴王李恪一案,长孙太尉借机铲除异己,与擅杀朝廷官员并无区别。陛下,这难道不是另一个薄昭吗?” 这两人的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 “莫非陛下当真愿意看到,先帝交给您的江山,终有一天会从李氏变成长孙氏吗?” 谁都能看到,在最后一句问话出口的那一刻,李治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里隐有几分泪光闪动,盯着许敬宗上下打量,以图看清楚他是否在危言耸听。 在这样的表现面前,谁还能去谈论什么旧情呢? 李唐的江山,不会给长孙无忌以取代的机会。 当这个答案给出的那一刻,便等同于是一锤定音了。 为免步上长孙无忌那几位同党的后尘,他们就算有话也不敢在此时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