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又已接着说了下去,“虽然近两年间没有水患,但也不能确保往后不会有此等灾害,令长安粮食短缺。若洛阳为东都,陛下便能随时前来,分担长安的压力,不也很好吗?” 前来洛阳宫的路上李清月提出了那套改造漕运的法子,而李治作为一个行动派,自然不会只表扬过就完了。 五月里,中条山上通行于三门峡上下游的山路,就已被规划了出来。 山路开道之事确实要麻烦些,但以李治盘算,在来年五六月间,应当能尽数完成了。 这样一来,就算明年真有灾害导致粮食减产,关中绝不至于闹到天子就食、百姓逐食的地步。 但李治将话说出,却见武媚娘摇了摇头,“话不是这样说的。无论新的漕运方式比起之前节省了多少,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倘若陛下还需在他处投入钱粮,经由此路送来粮食所需开销,就分量极重了。” 李治思量了一番彼时的情况,“你是说,关中人口激增,进而令渭河水患频频……” 恐怕是能的。 人少了,粮食甚至要比之前更多,当然能让更多的人吃饱饭。 李治能想到在长安西市调控粮价这样的举措,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一点。 “是啊……”李治话中颇为唏嘘。 可自执政以来的数年间,他先是身陷于权臣的博弈,后有天灾连续发作,让他的种种计划都显得有几分虚浮。眼见百姓流亡于外,他也惶恐于民间会对他这位继任者予以何种评价。 两害相较取其轻,这就是如今的道理! 方才那杯中冰块上下起伏,连带着琉璃杯和他握住的那双手上也带了几分凉意,可好像也恰恰是这份微凉的温度,让他心中骤然安定了下来。 她早前可没有做出这样大的谏言。 李治很明白媚娘是什么样的人。她毕竟是依托于自己的身份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也一直很清楚,到底谁才是她的利益同盟。 “彼时我同阿菟一并在洛阳街头随着人群而动,听见他们对于陛下自来到洛阳的种种举措赞誉有加,将洛州刺史贾公能得泉下安息归功于陛下,又见洛阳百姓极容易满足,为天津桥重修和堤坝建立而喜,不由感慨——” 她这话说的稳稳当当,让李治本还觉得她有几分私心的想法,都飞快地压制了下去。 他斟酌了一番,回道:“我会慎重考虑此事的。” 武媚娘敏锐地听出,李治在提到太尉二字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因长孙无忌自前来洛阳路上发难后便偃旗息鼓的缘故,态度温和了不少。 在这样的对比之中,他的好态度是何意思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