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官的诏书还被妥帖地放在后头的车上,更是让他底气倍增。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难道还要管这鸡犬平日里有没有咬过人吗? “但到了长安城里还是先小心一些吧,”后头的车中传来了个声音,正是武惟良的弟弟武怀运,“面子上还是要让皇后殿下过得去的。” 偏偏前面那哥仨个个笃定于自己的判断,便让他怀疑只是自己多心了而已。 当抵达长安这富贵之地后,眼见新的官邸新的身份,以及不两日就堆积起来的拜帖,他所剩无几的担忧直接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皇后不会不知道,毫无外戚倚仗的皇后,就是个站在那儿的活靶子! 正是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当冬至家宴,已被这富贵冲昏了头脑的武元爽在听到杨夫人提及当年旧怨,似有朝着他们炫耀女儿之意的时候,想都不想地回道: “您觉得这话好听,我等可不觉得。” 武元爽一抬头,就对上了杨氏毫不掩饰怒火的眼睛。 屋中炭火正旺,暖气和酒意让人有些昏昏然。 但想到武媚娘确实还需要有他们这些兄弟帮扶,做不得孤家寡人,武元爽又和其余众兄弟一并强撑着脸面说道:“武氏家族也有荣耀在身,不是光靠着妇人光耀门楣的!” 可话既已说出,便没有将其撤回来的道理。 反正……这等家族内部的矛盾难道会被摊牌到明面上吗? 但让这四兄弟没想到的是,她还真就有这么“傻”。 且不说其在外命妇之中的地位卓著,便是再要进宫来见女儿,也比此前容易了数倍。 没人知道这对母女之间究竟谈论了些什么,只知道,当杨夫人带着尤未散去的愠怒离开后,皇后所住的延嘉殿主殿中灯火亮了一整夜。 傍晚李治闻讯赶来,就见武媚娘尤在伏案奋笔疾书。“媚娘?” 在见到是李治亲至的时候,又倏尔和缓了几分神情,“陛下怎么亲自过来了?” 他随即在武媚娘的身边坐下,见她袖边还蹭上了些墨迹,不似平日里诸事齐整,不由更觉感慨。 他顺手将案上的纸张拿到手中,便见到了其上最醒目的《外戚训》三个字。 这几个字,可不像是昨日才开始写的。 那新旧对比的鲜明让人不难猜到,她应当是在早前就已有了书写这训诫之言的念头。 可因为某个原因,将她继续写成此书的念头给彻底引爆了。 但还没等李治看清上头具体写了些什么,就忽见武媚娘俯身行了一个重礼。 虽已隐约猜到媚娘要做何事,还是做一件对他而言的好事,李治依然一惊,“媚娘这是作甚!” “我自忝居后位便心中忧虑,唯恐外戚势力为祸,再为陛下增添麻烦。那几位兄长是何种品性,我年幼之时已有了定论。” “我本欲用《外戚诫》作为规章,框定其言行,以防其做出令武氏蒙羞之事,令先父在九泉之下不安,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