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城的夜,带着边关特有的粗粝和寒意。 镇守使府衙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沉重。 秦烈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被寒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枯枝,背影如同沉默的山岩。 帝都的暗流汹涌,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但此刻,另一种更急迫的焦虑,正撕扯着他的神经。 笃笃笃! 敲门声比昨夜更急,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惶恐。 “大人!急报!” 赵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失去了平日的沉稳。 秦烈霍然转身,眼中精光一闪:“进!” 赵虎几乎是撞门而入,脸色苍白,手里捧着的不是信筒,而是一枚小巧的、染着暗红色污迹的骨符!骨符形制古朴,刻着镇北王府独有的、缠绕荆棘的狼头徽记——这是父亲秦战天身边最隐秘死士传递十万火急消息的标识! “城西…老槐树死信箱…刚取到的…” 赵虎的声音带着颤,双手捧着骨符,递到秦烈面前。那暗红的污迹,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是血! 秦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一把抓过骨符,入手冰凉刺骨。指尖灌注一丝微不可查的真气,顺着骨符上特定的纹路注入。 咔嚓。 一声轻响,骨符从中裂开,露出里面卷得极细的一小片丝帛。丝帛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潦草,力透帛背,甚至带着书写者难以抑制的痛苦颤抖: “王爷旧伤…昨夜…急剧恶化!呕血…昏迷!太医束手…言…恐…恐难撑过…月余!府内…恐有内鬼作祟…速归!或…寻生机!——影七绝笔” “影七”两个字后面,是一个模糊的血指印! 轰! 秦烈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猛地一黑,耳边嗡嗡作响!识海中那柄铁血战矛剧烈震颤,发出悲愤的嗡鸣!父亲!那个如山岳般支撑着他、支撑着镇北王府的男人,旧伤爆发,生命垂危!恐难撑过月余!太医束手! “父王…” 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压抑地滚出。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坚硬如铁的铁力木桌案上! 轰隆! 整个沉重的桌案应声碎裂!木屑纷飞!桌上的笔墨纸砚、镇纸兵符叮叮当当滚落一地!狂暴的武师境力量失控般宣泄而出,书房内劲风呼啸,烛火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赵虎被这股狂暴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撞在门板上,脸色煞白,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只是担忧地看着自家大人那瞬间变得赤红的双眼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月余!只有月余! 这个时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帝都的阴谋、金狼部的威胁,此刻在这噩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父亲不能死!镇北王府最后的擎天巨柱不能倒! 这不仅关乎血脉亲情,更关乎他在这北疆、乃至未来对抗整个腐朽朝堂的根基! 父亲若亡,皇帝再无顾忌,二房柳氏将彻底吞噬王府,他秦烈在北疆再强,也将失去大义名分,成为真正的“拥兵自重”之贼! “内鬼…作祟…” 秦烈死死盯着丝帛上那四个字,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王府内部早已被二房渗透得千疮百孔,父亲重伤昏迷,那些潜伏的毒蛇必然会趁机作乱,甚至可能加速父亲的死亡!影七拼死传出消息,已是极限! 回帝都?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狠狠掐灭。现在回去?自投罗网!皇帝、李元甫、二皇子、柳氏、苏清雪…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一旦他离开北疆,踏入帝都,迎接他的必然是铺天盖地的污蔑和天罗地网般的杀局!别说救父,自身都难保!北疆三城群龙无首,金狼部虎视眈眈,顷刻间便有倾覆之危! 此路不通! 唯一的生机…丝帛上最后两个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萤火——“寻生机”! 阿依娜!南疆!毒药源头! 秦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医毒坊中,阿依娜指着那本泛黄毒经上的记载,无比笃定的眼神: “大人,这种混合了‘蚀心草’与‘腐骨菌’的奇毒,症状与王爷旧伤爆发时一般无二!绝非普通旧创复发!此毒诡谲,中者初期如沉疴旧伤,缠绵难愈,一旦被某种特定引子诱发,便如火山喷发,蚀心腐骨,神仙难救!其源头,必在毒物横行的南疆十万大山深处!只有找到源头,或许才能寻到一线解毒或缓解之机!” 当时他虽震惊,却因北疆局势和金狼部的压力,将南疆之行列为长远计划。如今…父亲的命,只剩下一个月!他没有时间了! “赵虎!” “属下在!” 赵虎一个激灵。 “立刻去医毒坊!请阿依娜姑娘过来!要快!” 秦烈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 赵虎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如风般冲了出去。 书房内一片狼藉,秦烈站在废墟之中,胸膛剧烈起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在柴房中面对生死绝境时一样。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走到墙角的铜盆前,掬起冰冷的清水狠狠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赤红的双眼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必须在父亲倒下之前,找到那渺茫的生机!南疆之行,不再是计划,而是迫在眉睫的搏命之举! 吱呀。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阿依娜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异族装束,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被深夜急召的疑惑。 当她看到满室狼藉、碎裂的桌案,以及秦烈脸上未干的水痕和那双深不见底、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眸时,脚步顿住了,神色瞬间变得凝重。 “大人?” 她的声音带着询问。 秦烈没有废话,直接将手中那片染血的丝帛递了过去。 阿依娜接过,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当她看到“王爷旧伤急剧恶化”、“呕血昏迷”、“恐难撑过月余”、“内鬼作祟”等字眼时,脸色也是骤变,握着丝帛的手指微微收紧。 “阿依娜姑娘,” 秦烈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上,“你之前所言,南疆可寻此毒源头,找到解毒之机。此言…有几分把握?” 阿依娜抬起头,迎上秦烈那双仿佛要将她灵魂都看穿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眼睛,似乎在快速回忆着什么。几息之后,她睁开眼,碧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专业而锐利的光芒。 “大人,此毒名为‘蚀骨沉疴’。毒经记载,其主材‘蚀心草’生于南疆十万大山深处的‘葬魂谷’,伴生剧毒瘴气与凶物。‘腐骨菌’则需特定阴秽死地才能培育。配置解药,难如登天。” 她的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 秦烈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 阿依娜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毒经附录残缺处曾提及,葬魂谷内或有天然生成的‘碧血灵蟾’,其蟾酥乃至宝,可中和万毒,缓解百厄!若能取得此物,或可压制毒性,为王爷续命,争取寻找根治之法的时间!此乃一线生机!” 碧血灵蟾!一线生机!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秦烈死寂的心湖中炸开希望的涟漪!虽然依旧渺茫,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葬魂谷…碧血灵蟾…” 秦烈低声重复,眼中光芒急剧闪烁,权衡着风险与希望。南疆十万大山,毒瘴遍地,凶兽横行,更有神秘排外的古老部族,其凶险程度,绝不亚于狼神山面对狼灵!更何况时间紧迫,一个月内,要穿越万里险途,深入绝地,寻得那传说中的灵物… “阿依娜,” 秦烈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死死锁定她,“若由你引路,深入南疆葬魂谷,寻那碧血灵蟾…最快需要多久?成功几率几何?” 阿依娜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坦然道:“快马加鞭,避开官道,穿行险地,抵达南疆边境至少需十五日。深入葬魂谷…凶险莫测,时间无法预估,少则数日,多则…可能永远出不来。至于碧血灵蟾…毒经只言片语,我亦未曾亲见。只能说…九死一生,博那一线天机!” 九死一生,博一线天机! 书房内再次陷入死寂。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凝重的脸庞。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秦烈缓缓闭上了眼睛。识海中,父亲威严却日渐憔悴的面容,与苏清雪那冰冷含笑的眸子、皇帝阴沉的脸、李元甫狡诈的三角眼、柳氏刻薄的嘴脸…交替闪现。最终,定格在丝帛上那触目惊心的“恐难撑过月余”和影七染血的名字上! 一股决绝的、破釜沉舟的惨烈气息,从他身上轰然爆发!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冰封万里的酷寒和焚尽一切的烈焰! “备马!准备行装!” 秦烈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撕裂了沉重的空气,“最坚韧的皮甲,最锋利的短刃,足量的解毒丹、驱虫粉、金疮药!所有物资,按战时标准,双份!不,三份!” 他目光锐利如刀,射向阿依娜:“阿依娜姑娘,你所需的一切特殊药材、器具,列出清单,一个时辰内备齐!我们…三日后出发!” “大人!” 阿依娜心头剧震,尽管已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决然的命令,依旧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三日后!这意味着几乎没有准备的时间! “没有时间了!” 秦烈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父王等不起!帝都的魑魅魍魉更不会等!北疆…也必须立刻安排!” 他走到那堆碎裂的桌案旁,弯腰拾起滚落在角落的镇守使兵符——半块雕刻着狰狞狼首的玄铁虎符。冰冷的触感传来,让他沸腾的杀意稍稍沉淀。 “赵虎!” “属下在!” 一直守在门外的赵虎立刻应声而入。 “传令:明日辰时,军情司、后勤司、匠作司主官,亲卫营校尉林风,以及胡商萨迪克,镇守使府议事厅集合!有要务部署!” 秦烈的命令如同连珠炮,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另,封锁我书房,今日之事,片语不得外泄!违令者,斩!” “遵命!” 赵虎凛然,感受到大人话语中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实质的杀伐之气,不敢有丝毫怠慢,领命狂奔而去。 书房内,只剩下秦烈和阿依娜。秦烈将兵符紧紧攥在手心,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这无边的黑暗,看到万里之外那座被阴谋笼罩的帝都王府。 “父王,撑住…” 无声的誓言在心头滚过,“孩儿…这就去为您,搏那一线生机!所有害您之人…我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猛地转身,看向阿依娜,眼神锐利如即将离弦的箭:“阿依娜姑娘,葬魂谷的地形、可能遇到的毒物、部族禁忌…一切你所知,事无巨细,现在就说!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阿依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重重点头,碧眸中燃起同样决然的光芒:“是,大人!”喜欢武镇山河:开局被退婚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武镇山河:开局被退婚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