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3章 兵阵,并肩
张燕和赵延的交流才刚开始,就听到山脚传来一声朗声长啸。
“山野匹夫叶横舟,携白骑道友,特来拜山,求见张大统领!”
啸声如雷,比之张晟先前那一声要高亢得多,也震撼得多。
这已经不只是“响彻群峰”这么简单,而是要凭着胸中一股意气,硬生生震碎群峰、撕裂长空!
即使不见其面貌,光听这声音,都能够想象得到,这是一个何等霸道的人。
离山脚最近的军士不得不捂住耳朵,其余人也不免全身一震,耳中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口不能言。
山顶的张燕神色不动,叱道:
“燕卫,截下!”
张燕一声令下,满山上下顿时出现一群人,他们有的从山腰向下扑去,有的从山脚向上跃起,有的从左右两侧横击。
这些人相貌不同,却有如出一辙的从容、镇静,他们都穿着黑衣黑甲,头裹黑巾,手持一把黑刀,共有百来人。
就连赵延的目光都显得认真了些,尽管坐在山顶,他也能从那些跃动的人影身上,感受到蓬勃的炽热血气。
很显然,这些都是修炼兵家武道有成的兵卒,周身浊气充盈,血气丰沛,生撕虎豹,力逾奔马不过等闲。
而且兵道修行,最重“集众”二字,修炼同种功法的军队,在壮大到一定规模后,就能够结成军阵,浊气激荡,令士卒发挥出更胜寻常的战力。
赵延观察了一眼,忍不住点点头。
——这张燕果然是个值得拉拢的,在太行山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能都练出这么一支兵马,的确有些真本事。
比起张燕个人的武道修行,他们更看中这位大寇练兵的手段。
赵延虽是因为兄长是当朝大宦,才坐到了“城门校尉”的位置上,但他却并非完全的废物。
最起码,在军营里生活了这么些年,赵延多多少少也练出了些眼力,认得出来张燕这支兵马的不凡。
昔年的西楚霸王项羽,天生便有扛鼎之能,神力举世无双,破釜沉舟救巨鹿,洹水殷墟收章邯,断绝了暴秦最后一丝气数,这等威风,当真是不可一世,完全可称为彼时的兵家第一人。
可即便是“气拔山兮力盖世”的霸王,在兵仙韩信一手操练出来的军阵前,仍是无力回天,一身堪称不毁不坏的神魔战躯,都被数万精兵连成一片的滔天浊气,给硬生生磨尽了浑身血肉,战死于乌江旁。
张燕的燕卫虽只有百来人,远远达不到传说中那“遮天蔽日”的地步,可结成军阵后,也有相当不凡的气象。
这些军士如铺天盖地的黑云般,连成一片,浊气激荡四溢,翻腾起来,凝聚成厚重的雾潮烟障,朝叶横舟滚滚刷去。
叶横舟眉毛一挑,觉得有些新奇。
他和严政、王当两人简单交手后,本还不觉得此界的兵家浊气,比起真气内力有何特别,不过现在一看,倒真有些不凡之处。
最起码,这种集众合击的战法,就比真气武道的传功要更有效率,不愧是专为战场打造的武学。
不过,那种“新奇”,还并未到让他感到“兴奋”的地步。
叶横舟脚步不停,与这座结如铁云的军阵正面相撞,他抬起手臂,扬腕翻袖,一掌劈落,同时嘿笑道:
“既有乌云,岂能无雷?!”
掌劲未吐,黑色袖袍已剧烈荡开,一点精粹的蓝紫色电火亮起,随即膨胀、暴涨、爆发!
周遭气流被激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湛蓝雷光如潮水激荡,刹那布满整条山道,短暂照亮夜空。
五成功力·飞瀑怒潮!
在服下两枚地元灵丹、且在“小焦热地狱”足足修炼一个月后,叶横舟此时的功力,与初入四星级时,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一掌劈出,这座军阵立时应声破碎。
百来名黑衣军士耳中隆隆作响,恍如身畔有青雷滚过,“飞瀑怒潮”劲力奔涌如霹雳,在他们体内不断炸开,众人周身各处都响起轻微的噼啪声,接连跌倒在地。
局势转变得如此之快,是张燕、赵延都未曾料到的。
不过,赵延却并未有丝毫慌乱,只是眯起眼睛,流露出些捉摸不定的笑意,有趣,实在是有趣。
张燕虽是面色如常,心中却惊疑不定,张白骑到底从哪儿找来这么個大高手?
莫非是当年兵败后,便隐于山林的黄巾三十六渠帅之一?
啸声此起彼伏,滚滚荡荡,已在山腰处。
他再次高喝一声:
“孙轻!”
一条人影高高跃起,方挺枪刺出,就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跌落倒飞了出去。
啸声未已,倏起倏落,已在数十丈内!
“王——”
话未说完,一人已在山巅站定,衣袂当风,风姿朗然,拱手朗声道:
“张大统领,请了。”
看见这人的一瞬间,赵延眼睛就亮了,抚掌道:
“好道人!”
赵延如此作派,不是没有理由的。
宦官们因为无势,所以极重雄风,一切能够跟雄性气息沾上边的东西,他们都喜欢。
宫中收养义子的风气大为盛行,也正因如此。
赵延虽不是宦官,却出身宦官家族,深受兄长赵忠的影响,自然也极为欣赏这些极富有男儿气魄,豪杰雄风之人。
赵延这话一出口,张燕立时脸色一黑。
就连准备打个招呼,便直接出手的叶横舟也觉得一阵恶寒。
——他虽是个行走诸天的轮回者,理应对一切离奇事物都见惯不怪,却也实在受不了一个男人,用如此灼热的目光打量自己。
就在这难言的尴尬中,给自己贴了一张“八百神行符”的张晟,才气喘吁吁地跑到山巅。
一路上,张晟紧跟着叶横舟,看着那个横行无忌、大打出手的背影,只觉得心头无语万分。
他本以为叶横舟的意思是,暗中找到那个朝廷使者,一刀杀了便是。却没想到这位道兄的性子,竟然如此暴烈,直接大张旗鼓地闯上了山去!
——班定远当年,也只是率本部三十六人,暗袭百余匈奴,何曾明火执仗地一路打到鄯善国王面前?
不过当张晟看见张燕和赵延并肩而立时,便把这些牢骚全部抛诸脑后,他上前一步,指着张燕,愤怒地质问道:
“张燕!你当真要与这群帝匪苟合?!”
张燕面皮一抽,并未开口,赵延冷笑一声,倨傲道:
“苟合?你们这群黄巾余孽,聚众造反,本是罪不容诛,今幸蒙天子宽仁,免除尔等罪孽,拜张燕为平难中郎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如此天恩,还不跪谢?!”
张晟并不理会赵延,而是紧盯着张燕,面色沉凝。
“贼就是贼,焉能成官?我师兄张牛角,就是因你雄健勇猛,统兵善战,才赐你‘张’姓,更在死前指定你为黑山首领,你知不知道,这个姓是属于谁的?!”
张晟越说越是激动,到最后更是勃然作色,将手中九节杖狠狠地惯在地面上。
张燕沉默了会儿,才道出一句:
“白骑熟读经书,可知英布亦曾做贼?”
张晟愣了愣,才看向赵延:
“你就是拿这个劝他的?”
赵延笑而不语,张燕摇摇头,语气格外平缓:
“白骑,这句话并非是赵校尉所言,而是我今日观书得来,我也并非要以此勉励自己,而是要将这话送给你。”
张晟一愣,继而大怒:
“英布此人轻狡无常,背义叛主,我张晟岂是这等无耻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