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刻骨铭心的身影,张晟目眦欲裂,握住九节杖的右手猛然用力,骨节发白,他一字一句地道:
“严政,你这背主妖人,怎敢直呼大贤良师之名!”
张晟当然不会忘记这个人、这张脸,就像他不会忘记阳城兵败时,那些被官军屠戮殆尽的同袍们。
——若非是此人背叛了地公将军,我等怎会有此大败!
“背主?妖人?”
严政伸出一根大拇指,抹了抹嘴角,露出嗜血的残虐笑容。
“把我变成这样的,不就是张角那贼厮吗?你说我是妖人,那你们、你们那位大贤良师,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张晟勃然大怒,跟随他的其余六名金甲力士也同样面露怒容。
“妖变之祸古已有之,若无大贤良师出手救治,你早就死在冀州,沦为道旁野鬼了,安敢在此大言炎炎?!
若非地公将军信重你,就凭你那几手刀法,也配跟我太平道搅事?!”
严政不以为意,笑呵呵地道:
“那是他们眼瞎,怪得谁来?”
他啐了口唾沫,不屑道:
“老子原说和伱们一道能开国封将,图得是个封妻荫子的荣华富贵,哪想到每日里除了跑路还是跑路,没得吃没得喝,连女人都玩不到!
老子烦了打几个小卒,你们地公将军也要东管西管,他妈的,老子怎么能不反?!”
张晟怒极反笑,长袖一拂,眉心豪光大放,在识海中观想出一尊形貌模糊,身披黄袍、腰佩印章的威严帝君神像,纵声长啸:
“左扶六甲,右扶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诛伐!”
深知严政这厮武力非凡,且有“妖变之力”在身,所以张晟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大杀招。
他先以存神法观想出一尊“中黄神”,调动浑身清气,再催动自家性命交修了近十年的法印,将毕生功力庆倾注其中,势要一举功成!
一枚苍黄法印从张晟袖中跃出,四四方方的印章迎风便长,浑如一座包裹在浑厚黄光中的小山,山势雄浑巍峨,直往严政额头打去。
如此一幕,若是让愚昧的凡夫俗子看见了,只怕立刻就会跪地磕头,直呼神仙下凡。
所谓“黄神越章”,其实指的是两位神明的名字,“黄神”乃天帝使者、“越章”是阴世鬼神。
古人认为进山时佩戴刻有这两位神明尊号的印章,可以驱狼逐虎,保得自身平安。
张晟的“黄神越章”印,则是借取这两位尊神冥冥中的一缕力量,先以黄神伟力从天镇压,再以越章神力将敌手牢牢困锁在地面,难以挣脱。
可以说,这是完全是集控制与伤害为一体的杀招。
张晟甫一出手,便已使得严政如背负重山,肩挑峻岭,山根与地脉相勾连,欲折断他的脊梁。
严政只觉得打熬到极限的筋骨、运转周身的浊气、乃至周遭的空气,都被这枚小小的印章彻底禁锢。
见严政被“黄神越章印”镇压,六名“黄巾力士”不言不语,目光坚毅,抽出长刀,从不同的方向出手,更带起带起鼓荡气浪,如雷爆响。
像是六条昂起头颅的长龙,同时撕咬向一个目标。
可直面这些刀光,严政不惊不怒,只是冷冷一笑:
“黄神越章印,不过如是!”
作为地公将军张宝的部将,严政虽是修炼兵家武道的战将,却也明白太平道这些术法的底细。
他知道张晟的印章既是法术也是法宝,等闲之辈难以动摇,在昔日的大贤良师手上,只这一枚枚小小印章,就足以镇压千军。
呵呵呵,不说张角那贼厮,就算是张宝出手,老子也要先退避三舍。
但——你张晟是个什么东西?!
老子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跟你这种角色动手的地步了?!
思及此处,严政胸中戾气大作,恨意大盛!
他胸口剧烈起伏,吐出宛如龙吟虎啸的壮烈嘶吼,他浑身浊气勃然炸开,“根须藤甲”震动不已。
刹那间,法印崩出道道裂痕,无力地飞回张晟手中,他猛地倒退一步,识海中那尊蕴养了数年的“中黄神”震动不已,难以调动全身清气。
其余六名持刀的黄巾力士,刀锋刚触及到严政的“根须藤甲”,就被其汹涌澎湃的刚猛震劲轰飞。
五柄由张晟亲自出以法符加持过的法刀剧烈震动,发出咔咔咔地连续响声,崩碎出无数碎片,朝六人面门射去。
凄厉的惨叫声中,有三名黄巾力士硬生生轰碎了面门,栽倒在山坡上,还有三人纵是逃过一劫,也瘫倒在地,再无战斗力。
瘫软在地张晟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道:
“你,你把妖变之力,尽数融于兵家浊气了?!你难道不知道……”
“不就是彻底妖化,再也变不成人身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严政浑不在意地反问道,他看着张晟等人的惨状,撇了撇嘴角。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比我像人了?”他戏谑道,“你他妈的,现在便只是一条狗而已。”
严政环顾四周,看着那些黄巾力士,嘲弄地大笑道:
“你们他妈的,都已经输了,居然还要来这里清除“妖祸”,白白给皇帝打工?!真他妈是愚蠢透顶!”
虽然早知道,这些信太平道的黄巾贼,多少都有些脑子不正常,否则当年广宗城破,也不会有那么多信徒跟着张角跳河而死,但愚蠢到张晟这个地步的,严政也见得不多。
——这小子难道不知道,他们现在做的事,根本就是在帮皇帝安定地方,与造反背道而驰吗?
见他这幅恬不知耻的模样,张晟忽地冷笑道:
“我们愚蠢透顶?!那你怎么也沦落到这太行山里,在这妖人窝里厮混?我太平道十万弟兄的血,地公将军的头,还不能帮你求个杂号将军吗?
我的确是丧家之犬,可你也只是一条被人弃之如敝履的走狗而已!”
“你!”
张晟这话正戳到严政心中最痛的伤疤,他登时大怒,双掌一动,便要将这可恶的太平道人毙于掌下。
就在这时,一个清清淡淡的嗓音响起:
“诸位方便么,在下途径此处,想找人问个路。”
严政和张晟同时转过头,望向密林深处。
不同之处在于,张晟是面色焦急,严政则是惊疑不定。
那声音的来处,竟是在百丈之外?!
就在严政思考时,一个束发却不别簪,挎刀负剑的年轻道人,从林中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年轻道人穿着一身黑白相间、边角纹有华贵金丝的道袍,这衣衫轻薄如绸缎,却有种重云层叠的体积感,更有玉带束腰,充满王侯般的尊贵气度。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