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冬，茶水开始凉得快，斟出来没两句话的功夫就冷透了。是以李羡在书房会客案上支起了红泥小炉，一直小火煮着，也不怕冷水入肠了。 单不器说“熬”，仅看色泽，确实同药一样。 反正来太子府的人没一个是奔着喝茶来的，也没人敢说太子府的茶不好。 坐在对面的单不器抿了一口，品出来：“这得是十年以上的老普洱吧。” “是吧，”李羡不太肯定，“皇帝动不动就赐茶给我，我也记不清具体了。” 提到这个，单不器不由想起另一件事：“殿下听说了吗，杜仪将军进献了一件狐腋白裘给陛下。” 对此，单不器十分平静，或许说他一直情绪平淡，“殿下选择那个时机走这步棋的时候，应该就能料到，切不中要害。” 在整件事的调查搜集上，单不器花的心思才是最多的，却换来这样潦草的结局，多少会有些怨念吧，也以为他是为红颜不顾大局。 单不器自嘲似的摇头，“殿下行事，自有道理。不器所为，皆为本分。况且定国公在朝中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需要一步步来。经过这件事，总归也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再明目张胆贪赃枉法了。” “自从六年前主和的纳仁可汗病逝，弟弟阿日斯兰继位，胡桓部就时不时南下掠夺边境。近几年尤甚。”单不器解释道。 “是啊，”单不器戏谑，“殿下当年似乎还骂过他吧。” 阿日斯兰以战败之姿讲和，还要求大景赐美女、财帛。十四岁的李羡当堂愤斥其恬不知耻。 再两年，皇帝收拢王氏的军权，将云中郡交由定国公杜氏驻守。同年，纳仁可汗病逝，传位给弟弟阿日斯兰。 单不器失笑，瞥见门外左右晃悠的灵犀，提醒李羡：“灵犀姑娘似乎有事通禀。” 灵犀打帘进来，有些吞吐地道：“苏姑娘……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一旁的灵犀颔首目送单不器离开，仍不见李羡有什么表示，就干坐在那儿，又请示了一遍：“殿下？” 铜熏笼下，银炭火红，时不时发出呲呲的燃烧声，闹得人心慌。 别的房间更没有燃炭，更冷。毕竟太子府之大，没人呆的房间不会取暖。 她是真的嫌脑袋在自己脖子上挂的时间太长了。 前厅，苏清方已坐了小半柱香时间。 厅堂幽深，炭却只有一盆，散出寥寥热量。多亏了安乐公主赠的小手炉，不然她可能不能如长公主所愿，与太子套近乎，先冻死在这里。 人员配备似乎比以往多了起来，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 以她一己之身，把太子府的防守提高一个等级，也是她的无量功德了。 感觉更冷了。 苏清方笑容僵在脸上，刚离开椅面叁寸的屁股又坐回去，老实应好。 苏清方默默叹出一口气。呼出的白雾袅袅升腾，又散开，散入干冷的半空，不留痕迹。 突然，又有侍女过来传话。 “苏姑娘，”侍女恭谨施礼，“殿下叫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