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姐弟虽入京三年,但因为守孝禁娱,和京中士宦之家都无甚往来,何况是三世公卿的御史中丞杨氏。 请帖上说赏鳜鱼脍,正是吴州当地的特产。若在江南,桃花时节,鳜鱼肥美,不是罕事,但在京都绛城就不一样了。要吃一口新鲜的鳜鱼,需要一路从江南走水路生运,十条能活两条已经算多。而鳜鱼脍,必须要现杀。 晚间,苏清方同润平说起。润平摆了摆手,无甚兴趣,“姐你还不知道我,我最讨厌吃鱼了,小时候差点没被鱼刺卡死,而且我还要去学堂呢。” 倒不是苏清方有多想念家乡味道,她也不甚爱吃鱼,恐怕任谁小时候见过大夫伸着个夹子往人喉咙里拔刺,都不会有好印象,不过苏清方的讨厌没到润平一点不碰的程度。 三日后,苏清方如期赴约。杨少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正是那天牡丹花会上连声感谢的女人。 杨家少夫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平易近人,携起苏清方的手进门,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令弟真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说不定,能成为我朝最年轻的状元。” 苏清方摇了摇头,谦虚道:“都是花架子,登不得大雅之堂。” “少夫人太客气了。” 少夫人蹲下身子,让女儿转向苏清方,教导道:“来,燕儿,说谢谢。” “……”苏清方的笑容僵在脸上。 “燕儿!”少夫人连忙拍了一下燕儿溜圆的脑袋,让她改口,“叫姐姐。” “不客气。”苏清方干笑。 春光明媚,惠风和畅,室外倒比室内清爽宜人,所以杨少夫人把这次小宴设在了凉亭内。 杨少夫人和苏清方在凉亭一边用食一边闲谈,讲起各自家乡的事,很是投机。燕儿吃不了冰的,便在旁边拍球。 这个夫人,自然是御史中丞的夫人、少夫人的高堂。 苏清方一个人坐在凉亭里,百无聊赖,恍然眺见假山上有一只长腿白鹭,一动不动,一时看出神,也似入定了般。 苏清方回神,微笑答应:“好呀。” 燕儿毕竟只有五岁,力气不够,抛不高,回回被苏清方接住,但又老是接不住苏清方的,心里头不服输的劲一上来,像个陀螺似的转着身子。 扔偏了。 “小心!”苏清方惊慌喊道。 铃声止在青年手中。 ——苏清方? 苏清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方才想起见礼,“参见殿下。” 良久,还不听太子叫平身,苏清方默默抬了抬眼。 苏清方意识到瓜田李下,连忙摆手,“这回不是我。” 洛园那次,她是故意把花塞给他的? 倏然,苏清方腿后闪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奶声奶气地问他:“哥哥,可以把球还给我吗?” 为什么她十八岁被叫姨,太子二十二可以被叫哥哥?这不公平! 李羡是瞅准了扔的,苏清方不需要动,球自然会落她怀中。偏她眼神不行,身手更不行,看不出球的轨迹,手忙脚乱地伸手接,往前挪了一步。 勉强也算接到了吧,就是有点傻。 经此一事,苏清方和燕儿都没了心思再玩闹,一个两个都撑着下巴在发呆。 苏清方诧然,“你不认识他?” 苏清方更郁闷了,“那你管他叫哥哥?” 苏清方讪笑,又不能真教唆燕儿管太子叫叔,抑着嘴角道:“就叫哥哥吧。他有个比你还小的弟弟呢。” “太子哥哥。”苏清方戏谑,出口又觉得肉麻,暗自掉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子就是……”苏 正在此时,杨少夫人回来,见苏清方在陪着燕儿聊天,自惭招待不周,微笑和苏清方解释:“苏姑娘久等了。原是太子殿下突然造访,母亲叫我过去叮嘱了几句。” 苏清方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什么东西?” 这才是杨少夫人真正为他们姐弟准备的谢意。 杨少夫人口中的皇后,是继后张氏,曾经的四妃之首,亦是自尽的三皇子李晖的生母。 经过几百几千年的战乱,赵逸飞的传世之作已经极少。以《雪霁帖》献皇后,当然可谓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