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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抱住了一颗活着的雪松。耳畔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覆在姜虞后背的另一只手掌隔着衣料感受到了鲜活的心跳。姜虞的脑袋缓缓靠上自己的肩,滞了一下,放松地往下陷进去。“将军。”她说,“我好难过。”第48章 尘埃落定却无疾而终万籁俱寂,不闻人语。暮色四天垂。姜虞的脑袋很轻,一动不动地靠在自己肩上。沈知书偏过头,瞥见某人的发顶被烛光染上暖色。沈知书没出声,那只覆在姜虞后背的手微微用了一点力。她沉默地说:嗯,我在听。姜虞的嗓音顺着自己的脊骨,闷然晃过来——“长姐如母,我知晓姜初有多不容易。她原可以对我不闻不问,自有奶娘与嬷嬷们照料我。”“彼时她十四岁,母皇驾崩,母后因过于悲恸一月后也撒手人寰。我刚出生三月,什么也不懂,宫里宫外谣言渐起,说我命硬,克了双亲。”“姜初她斩了几个乱嚼舌根的人,而后将我接入养心殿,一日三餐亲自看顾,凡事只要与我相关,一概亲力亲为。”姜虞将脑袋转了半圈,面朝沈知书的脖颈。于是她说话的时候,沈知书便能感受到那缓缓流上自己的肌肤的、属于某人的气息。这气息和往常的姜虞不一样,温热而黏连不清。她听见姜虞继续轻声说:“姜初她对我很好……可就是太好了,令我有些无所适从。譬如我还有另一位嫡亲姐姐,姜初对她便不像待我这般小心而殷切。”“我先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许是姊妹间都是如此,又许是我与姜初年龄差距过大,她将我当她女儿养也为可定……直到那日。”“彼时我十四,下学归来早,原想着偷偷吓姜初一跳,走路便没有声响。养心殿外并未守着人,我觉着奇怪,也没细想,偷偷潜入殿内。”“你可知晓我听着了什么?我听着了压抑着的呻。吟,那是——”姜虞顿了一下,道:“那是姜初在自爱。”“我还听着了……我的名字。”姜虞因着刚哭过,气息不平,一长段话并不能很好得地顺下来,说几个字便要喘一下。沈知书替她拍抚着背,“嗯”了一声。姜虞轻轻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道:“姜初并不知我那日来过,她一直以为她瞒得很好。她以为我会将一切不合理内化为姐妹情深,大约她本质是个傲慢的人,自以为一切皆在她掌控里。”“可是怎么可能呢?纸包不住火,她此后的所作所为在我眼中都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我一直在想,倘或那日我并没有早早下学,或是进殿时弄出点声响,我大约会毫无所察地长至今日,和姜初之间也不会有如此深重的芥蒂……”“于是我偶尔会想,我们姊妹关系这么僵,姜初固然有错,我便没错么?”“特别是……今日姜初同我说,那夜‘春药’原是无心,其实它并非春药,是活血用的,只为了让我心情畅快些,催情仅是副作用,且不消片刻就能好的。如若不然,也不能被轻易解了。”“将军,你说我该不该信?是我太草木皆兵么?我忽然感觉我是不是对她太过决绝了一些?”“再细想来,姜初从未当着我的面显露过那等态度,用‘仅不过是姊妹之情过深些’也全然解释得通。”“邪念谁都有,君子论迹不论心。”姜虞微微低下了一点头,将脑袋埋进了沈知书的胸口。她的声音隔着布料传过来,一字一句粘连不清,显得沉闷而怅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不知。”她轻轻摇头,“将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好不好?”沈知书拢上胸前人的后脑勺,姜虞的脑袋在她手里小得像一颗松果。她顿了顿,又将手挪至姜虞的头顶,半轻不重地揉了两把。“我该怎么办呢……”姜虞再度哽咽一声,环着沈知书腰的手紧了紧。她似乎并非在执着地追寻一个答案,只是不想停。许是因为一旦沉寂下去,明里暗里的情绪便会翻涌上来,变得愈发无可奈何。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治。感情上的事大约只能由本人自行参透,旁人说的权不作数。沈知书这么想着,轻声道:“殿下不知,我也不知。”“……”姜虞像是被噎了一下,蓦地从沈知书怀里抬起头,“将军该说点什么来宽慰一下我。”“其实你们姊妹间的恩怨,我说什么也不作数。”沈知书想了一想,道,“那我便说,在我看来,殿下一点错也无。”姜虞已然止住了哭,闷闷摇摇头:“……将军未免太偏袒些。”“真的。”沈知书道,“殿下何罪之有?殿下说君子论迹不论心,然皇上喊着殿下的名字自爱,便不是‘迹’了?殿下自此同皇上生疏,人之常情,据我看,是殿下对自己太严些。纵是二十余年的养育之恩,又非殿下要求,是她一厢情愿。”姜虞在沈知书怀里安静地立着,沈知书从上往下看去,便能瞧见她湿润的眼睫与瘦白的脸。脸上泪痕未干,在烛光里泛着水泽。姜虞的背太瘦太薄,和此前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似乎只消轻轻一碰,就能碎在晚风里。沈知书沉默片刻,松开一只手,从袖子里掏出另一块帕子,摁到了姜虞脸上。姜虞眨眨眼,睫毛隔着帕子在掌心剐蹭,被另一事夺去了注意力:“将军怎有两块帕子。”“我说知你会哭,特意带的,你信不信?”沈知书轻笑,“可怜见的,哭花脸了,珠粉也斑驳了。”“今儿未抹粉。”“殿下素颜倒与上妆时无异。”沈知书道。姜虞将脸上的帕子拽下来,忽然仰起脸,问:“将军觉着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沈知书想了一想:“我形容不太好。你侍子说你是好人,我便说你是良善之人。”“……”姜虞道,“将军若是想逗我开心,不必用这种不好好回答的方式。”“怎么不算好好回答?”沈知书挑眉问,“你不觉你是良善之人?”姜虞静了会儿,道:“令在意自己之人悲伤,算不得良善。”“殿下若是这么说,天底下便没有良善之人了。”沈知书叹了口气,“我问你,你若将来有一天死时,你孩子会不会悲伤?她在不在意你?”“这便是歪理。我向来说不过将军。”“不是歪理,是实话。”沈知书道,“殿下对自己的要求也颇高些。我倒好奇皇上同殿下说了什么,以致殿下如此难受?”“她……”姜虞轻了下去,“大约是,她向来不舍得我受到伤害,不论是以何种形式。”“是故她说,倘或我太痛苦……她愿意放手,不再主动寻我。她又说,不用我讲,其实她也知晓我们只能是姊妹。她还说,她藏了七八年,如今不用藏,倒是孑然一身轻。她最后道,她只希望我好好的,我只需考虑自己的感受,无需在意她。”“将军,风有些大,我被迷了眼,看不清脚下的路。”姜虞说着,带出了些许鼻音。受苦受难时不曾哭,然冷不丁感受到那跨越二十一年的汹涌澎湃的感情之时,泪水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在哭什么呢?是在哭自己未将此事处理好么?是在哭自己令在意自己之人难过了么?还是在哭消散在此时此刻的、无疾而终一段旅程呢?她的肩膀在微风里轻轻震颤,像是停在枝头的白羽鸟。沈知书一声不吭地看着,忽然将她的帽檐掀起来,一把把她的脑袋裹住了。“莫哭,看不清便看不清罢。”她沉声道,“有我呢,我帮你看。”-府北。盥室。大帝姬最狼狈,却洗得最快,三两下从浴池里钻出来,头发湿漉漉贴在头皮上。“殿下,外头冷,当心着了风。”侍子在旁忙道,“殿下先莫出盥室,奴婢帮殿下头发烤干了,横竖离放饭还有半个时辰,到时再出去不迟。”大帝姬于是令人搬了张椅子进来,一屁股坐下,问:“外头怎么样了?老二小七洗完了么?”“尚未。”侍子低眉顺眼地回道。“母皇呢?可是还在花厅?方才小厨房的动静她可有留意?”“大约不曾,皇上她……”侍子道,“她离府了,说是不留下来吃晚饭,要回去批折子。”“母皇实乃天底下最勤勉之人!”大帝姬长叹一口气,“怨不得她在前朝年仅十四便当上了太子。可惜我都十七了,母皇也并未有立太子之意,大约我更勤恳些,方能入母皇之眼……”侍子在一旁胆战心惊,却又不敢高声,只得低低地提醒道:“殿下慎言!此刻非在王府,当心隔墙有耳!”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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