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有这么个地方,有条河,河边有个村子。村子里事儿可多了去了,尤其是那些发生在夜半河畔的怪事,能把人吓得一哆嗦。 在青石板铺就的码头上,有七八个妇人正蹲着洗衣裳。周家媳妇甩着棒槌使劲敲打被褥,突然她瞪大了眼睛,指着下游芦苇荡就惊叫起来:“那是不是王寡妇?”大伙顺着她那颤抖的手指一看,浑浊的河水里漂着一团灰白布帛,就跟泡胀的寿衣似的,可把人给吓得不轻。 有个张大妈,儿子去城里打工了,把孙女妞妞托付给她。每个月初七,张大妈就会攥着孙女的碎花褂子,蹲在渡口漂洗尿布。肥皂泡顺着河水漂向废弃的水车坊。月光把张大妈的影子折成三截,嘿,其中一截突然抽搐着爬上了对岸的槐树,这可太邪乎了。 “阿婆,我的蝴蝶结......”孙女妞妞奶声奶气的声音让张大妈手一抖。她就瞧见木盆里的红头绳正被一只惨白的手指勾着往河里拖。张大妈那脾气可暴了,抄起捣衣杵就狠狠砸下去,水面霎时泛起暗红色涟漪,就跟血水似的。 村里卫生所,昏黄的灯光下,村医李秀兰拿着镊子,从妞妞指甲缝里剔出一些水藻,说:“这是二十年前就绝种的轮叶黑藻。”嘿,玻璃瓶里的标本突然就像煮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李秀兰手腕上的玉镯“啪”的一声就炸裂了,碎玉碴子还扎进了她那保养得白白净净的脸,疼得她“嗷嗷”叫。 门帘也怪了,没风自己就动起来。张大妈瞥见药柜缝隙里有双青灰色的赤足。李秀兰突然掐着自己脖子,扯着嗓子嘶吼:“是她!她把周会计拖进闸口那天,我明明看着断气的......”话还没说完,窗外传来“扑通”一声重物落水声。大伙赶紧跑出去,就看见李秀兰的丝绸睡袍缠在水车转轴上,人却没了踪影。 护林员赵大海喝得醉醺醺的,举着酒瓶跌进张大妈院里。他那军大衣上沾满了腥臭的河泥,嘴里嘟囔着:“当年运砂船翻了,我们捞了三天三夜......”说着,他忽然扯开衣襟,胸膛上布满抓痕组成的“冤”字,把张大妈吓得一激灵。他接着说:“那女人肚子里灌满泥沙,还攥着半块绣鸳鸯的肚兜!” 月光照在赵大海扭曲的脸上,他就跟中邪了似的,机械地模仿着划桨动作,说:“她说要带我去看沉在闸口的铁皮箱......”话刚说完,两股黑水从他七窍涌出,张大妈分明看见他瞳孔里映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 村支书带人把闸口的水抽干了。这时候张大妈正给孙女系上桃木符。生锈的铁箱一露出水面,岸边老柳树突然“咔嚓”一声拦腰折断,还砸碎了周会计家的院墙。打开铁箱,里面蜷缩着一具骸骨,套着褪色的蓝布衫,指骨死死扣着一本浸烂的账册。残页上“周福全”三个字一露出来,村支书腿一软,瘫坐在淤泥里。 法医老陈拿着毛刷扫去颅骨上的螺蛳壳,说:“右侧颞骨粉碎性骨折,凶器是船桨。”他忽然盯着骸骨盆腔处的异物,刚想说“这是......”话音未落,人群爆发出一阵尖叫。咋回事呢?原来是周会计的老婆举着菜刀追砍自己丈夫,刀刀都往当年船桨击打的位置招呼,那架势,就像要把他生吞了一样。 有天晚上,暴雨冲垮了河堤。张大妈赶紧把妞妞藏在供奉河神的龛位里。祠堂烛火映着墙上二十年前的防汛表彰名单,周福全、李秀兰、赵大海的名字被血手印逐个抹去。洪水裹着碎石“轰隆”一声撞开大门,张大妈看见蓝布衫女人牵着三十七个透明的人影走向暴涨的河道。 黎明时分,救援队在歪脖子柳树上找到了周会计。这个曾经把防汛款塞进砂船货仓的男人,此刻被水草捆成胎儿姿势,嘴里塞满浸血的砂金。他脖颈处的淤痕,跟河底骸骨指节的弧度完美吻合,就好像是被那冤死的女人掐死的一样。 三年后,改建的渡口立着块无字碑。每逢细雨绵绵的傍晚,总有人看见张大妈在碑前烧纸钱。纸灰打着旋儿飘向新修的水闸,隐隐约约聚成穿蓝布衫的女人模样。妞妞指着涟漪组成的笑脸给游客讲故事:“婆婆说,这是三十八个妈妈在守护河道呢......”喜欢无尽灰夜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无尽灰夜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