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约9800字) 【血磨盘】 林秋红掀开盖在石磨上的油布时,空气里腾起一股铁锈味。她蹲下身,指尖抹过磨盘边缘暗红色的污渍,指甲缝里立刻沁出细碎的血痂。堂屋传来丈夫王德贵含混不清的呼噜声,像被砂纸磨过的老风箱。 十年前那场山火之后,这座位于台东纵谷的百年豆腐坊就再也没出过雪白豆腐。林秋红把手指凑到鼻尖,腐坏的铜腥味里裹着若有似无的甜香,像庙里燃尽的线香灰落在供品血馒头上。 "阿姐,我要吃豆花。" 扎着羊角辫的小妹趴在窗台上,月光把她脖子上的淤青照得发紫。林秋红手一抖,油布哗啦落回磨盘,沾着露水的竹叶扫过窗棂,外头空无一人。 >>>>> 王德贵是被冰水泼醒的。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正要破口大骂,却在看清妻子手中物件时噎住了喉咙。林秋红举着那柄祖传的枣木磨杵,杵头沾着几缕灰白毛发,像从某种动物身上硬扯下来的。 "你动过血磨盘?"林秋红的声音比杵尖还冷。 "放屁!"王德贵一脚踹翻竹凳,"老子这半个月都在给镇上送豆腐,哪有工夫碰你那破石头。"他抓起桌上的酒瓶灌了两口,劣质米酒顺着胡须滴在汗衫上,"倒是你,成天抱着族谱神神叨叨,当心招来脏东西。" 林秋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自打半年前接下祖传的《琼浆谱》,那些写在人皮纸上的秘方就像蛆虫般钻进她脑子里。谱中记载的血豆腐需以三更露、五更霜调和,最关键的是寅时三刻的新鲜人血——可她明明记得,昨夜子时就把石磨擦得锃亮。 后院的鸡笼突然炸开刺耳响动。王德贵抄起门后的柴刀冲出去,林秋红攥着磨杵紧随其后。月光下,十三只芦花鸡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每只都被拧断脖子,暗红的血渍在黄土上拖拽出奇怪的纹路,像道家用朱砂画的镇魂符。 "见鬼了..."王德贵踢了踢僵硬的鸡尸,"这他妈是黄鼠狼干的?" 林秋红的视线落在鸡笼顶端的竹篾上。那里卡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布料,靛青底子上绣着金线牡丹——正是小妹失踪那晚穿的斜襟衫花色。她感觉后颈掠过一丝凉气,仿佛有人贴着耳朵吹了口冰雾。 >>>>> 镇派出所的周警官第三次登门时,带来了省城报社的记者。短发女记者举着相机对准豆腐坊斑驳的匾额,"咔嚓"声惊飞檐角蹲着的乌鸦。 "这是本月第四起失踪案。"周警官摘下警帽,露出过早谢顶的额头,"失踪者都是半夜来买过豆腐的客人,王太太不觉得太巧了吗?" 林秋红搅动锅里翻滚的豆渣,蒸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皱纹:"周sir说笑呢,德贵天天往镇上送三百斤豆腐,要出事早该在镇公所门口。" 女记者的镜头突然转向墙角。林秋红手一抖,木勺"咚"地砸进铁锅。顺着镜头的方向望去,磨盘边的水缸泛着诡异的涟漪,水面倒影中赫然映出个穿蓝布衫的背影——那身形分明是十年前烧死在豆腐坊的小妹! "王太太,能说说这个吗?"女记者从帆布包掏出塑封袋,里头装着半块霉变的血豆腐,"我们在第三个失踪者家里发现的,检测出人类血红蛋白。" 蒸锅发出尖锐的啸叫。林秋红抓起抹布去掀锅盖,沸腾的豆浆突然窜起半米高的火苗。女记者尖叫着后退,相机撞在门框上裂开蛛网纹。混乱中,周警官瞥见灶王爷画像无风自动,画像下的供桌渗出黏稠液体,在砖地上汇成八个扭曲的血字: 寅时三刻,血债血偿。 >>>>> 子夜的梆子声穿透浓雾。林秋红跪在磨盘前,捧着《琼浆谱》的手抖如筛糠。泛黄的人皮纸上浮现出新的字迹,墨迹混着腥甜血气,一笔一画都是小妹的笔迹: "阿姐不是说血豆腐能医百病?那就用德贵哥的血来治治他的赌瘾。" 石磨突然自行转动,磨眼涌出汩汩鲜血。林秋红踉跄后退,撞翻的豆油灯引燃窗帘,火舌瞬间吞没了整面砖墙。在冲天火光中,她看见小妹端坐在磨盘上,青白的脚踝系着红绳铜铃,每响一声就有血珠从铃铛里渗出。 "当年阿姐用我祭磨盘,如今该轮到德贵哥了。"小妹的笑声混着磨盘碾骨声,"放心,这次我会把阿姐的血和德贵哥的肉磨得匀匀的..." (三天后,消防队在废墟中找到两具相拥的焦尸。法医鉴定显示,男性尸体心脏位置嵌着半片枣木磨杵,女性口腔塞满靛青色碎布。更诡异的是,灰烬里散落着十三枚完整鸡头,鸡喙全都朝向镇公所方向。而关于血豆腐的传说,仍在纵谷深处代代相传。)喜欢无尽灰夜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无尽灰夜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