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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 1)

经历过於喧闹中屏气以待的人,必然晓得那种气梗於喉头无所适从、只能瞪大双眼等待主事者发号施令才敢挪动步伐的心痒难耐。在那个瞬刻,大夥无不返回童年,来到与玩伴受「一、二、三,木头人」指令支配的宁静时光。 郑泽看着围绕神坛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等待父亲宣读神训的叔叔阿姨,他是这场木头人游戏的局外人,他不屑听从指令停滞动作,却碍於最基本的一件事不得不坐镇於此──钱。 信众递来的沉甸甸红包袋总让郑泽扬起一gu夹杂罪恶感与轻蔑的复杂情绪,他既觉得这些来寻求神佛庇佑的叔叔阿姨可悲,又觉得仰赖这种虚无方式获得慰藉的他们可笑,而其中最可耻的丑角莫过於──她。 郑泽面无表情盯着在郑正雄面前哭得声嘶力竭的nv人,那是他的乾妈许陈明甄,每回来神坛的缘由只有一个,便是哀求父亲能为她降灵,让si去的nv儿能与她再见上一面。 一边是血脉传承的父亲,一边是温柔可亲的乾妈,理x告诉郑泽要支持父亲,感x却呼喊着不同答案,郑泽一如既往终究选择了沉默。 理x与感x之战始终无法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不想搅和其中的郑泽见今日现场香客只剩寥寥数人,索x捞起手机,他宁愿回去与他的电脑继续宿命纠缠,也不要再在神坛浪费生命。 他收下临走香客装有香油钱的红包,八成是初次前来问事的新香客,本该不留姓名的红包袋以铅笔写着浅浅数字。郑泽随手抹去数字,将今日香客给予的赞助全收进口袋,他的「薪水」会在翌日香油钱上交父亲後获得合理分配。 郑泽猛地回头,是住在对街大楼的独居阿姨,也算从小看他长大的邻居之一。 阿姨偷偷塞了一百块到他手里,那是一张经过许多人手的陈旧纸钞,纸钞在阿姨的大动作下变得皱皱巴巴,脏兮兮的粉红se彻底击溃郑泽少得可怜的自尊心。 有钱拿有什麽不好?他会待在薰香浓郁到令人头昏脑胀的神坛、g着自己压根看不起的骗人g当,不就是为了钱吗? 「别担心,失意都是一时的,休息後就能跨过去!你看小馨不就是个好例子?你姊姊现在自己开公司多得意……」 所有声音被甩到脑後,一道珠帘划分人神界线,珠帘隔绝纷扰,给予郑泽可贵的私人空间。 「痛痛痛痛痛!什麽东西!」 那是一枚不足一节手指的黑se零件,由一小枚黑se方块搭配两条银se线路组成,单点击破不假,小小零件让厚实的脚底板擦出一道隐密血痕。 疼痛助长怒火,郑泽拾起零件走向厨房,由厨房左侧木制楼梯爬上隔间。他知道除非是家电零件脱落,不然家中会无故出现零件只可能出於一个原因──他的姊姊郑筱馨。 「郑筱馨!给我出来!」 记者於报导首段大力称赞许氏夫妻眼光独具且出手阔绰,拍下大作的许氏画廊霎时间成为艺文界关注焦点。然而报导」为题,内容则是原址重建的许氏画廊规模更胜从前,报上唯一一张彩se照片拍摄的正是现在许氏画廊的镇店之宝,那幅无b巨大的瑶池金母肖像。照片下以小字注解「画廊主聘雇画家欧yan光绘制超巨幅神像,蒙神护佑,画廊业绩由黑翻红」。 「这……这怎麽跟我听到的不一样?我明明听乾爹说……他是因为业绩不错,才询问老爸是否可以聘画家画一幅母娘肖像回去供奉,但报纸上写的却让人感觉……乾爹是先有了画作,业绩才开始有起se?」 「你们有留意这些文件的日期吗?尤其是那叠保险文件。」齐可蕊轻声提示。 若说其中没有古怪,任谁都不会相信! 逃避是人类的天x,为了生存,闪躲危险几乎是本能。郑泽不傻,他当然能嗅出文件隐含的不对劲气息 「这里是哪里?是绍馨人寿呀!许群卓当初就是在这里跟我的老板投保的。泽泽,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任何一丝想要害你、甚至是破坏你原先生活的念头,但真相太骇人,我不愿意让坏人继续带着成功面具欺骗旁人!」 「绍馨保险已经停止营业了。绍馨的最後一任老板姓吴,吴先生是我的上司,他从普通的保险业务员一路往上爬,最後顶下这间公司。我跟着他,我本来深信他是白手起家、拼命三郎的典范,我真的发自内心敬佩他。可惜在某次出差,我意外得知这全是假象!那天……吴老板喝多了,恍恍惚惚间透漏了自己的心魔,也是在这之後我才知道他与许群卓的关系,以及许群卓这人渣的真面目!」 齐可蕊目光幽幽看往柜子内一座座绩效奖盃,即便绍馨人寿现已人去楼空,仍可以从许多过往足迹窥探这里过去生意欣荣的美好光景。 齐可蕊娓娓道出自己的故事。 我学历不高,做不来专业x强的工作,整个人唯一优点只剩胆量大、不怕生,绍馨当时正好扩大徵才,它也不是连锁企业,门槛相对宽松,我就这样y错yan差进入保险业。 最初我对吴先生当然也没有好感,我认为他跟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毕竟我也不是没看过他跟nv客人打打闹闹! 那天我们为了与一个大客户接洽一齐来到头城,下午发布陆警,安全考量下我们决定留宿一宿! 「骗人这档事我看过不少,但骗到枕边人头上还装作不知情的,真的史无前例。」吴先生喝得微醺,说话有些大舌头,我不理解他天外飞来的话题,但我并不认同他说的话,随口反驳了他。 以吴先生的阅历,他什麽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尤其我们做这行的看尽人情冷暖!光在我手上接触过的诈保案件两只手都数不完!我们看遍尔虞我诈,早不该相信人x有真善美!能骗到枕边人头上却又能装作不知情?这说来厉害却也不算没看过,吴先生说是史无前例,我真心觉得他只是没看清现实。 「上次那组想找我们理赔的假车祸案件不算漫天大谎吗?」 「你这样喝,待会喝醉了我拖不动你,就叫老板让你在储藏室睡一晚唷!」 「九十五年的时候……我一个朋友……欠了钱,找我想办法。我哪有办法?我只是一个单纯卖保险的小职员又不是家里有田有房的富二代!他跟我说……他想为他的公司投保,他怕公司再遭到意外。他说……他公司已经……商誉全无,他还有妻小要养,他……他实在无法再遇到任何意外,如果真不幸遇到,也要从中……捞点油水。只要我能帮他这个忙,他、他翻身後,会、会包个大红包感谢我!」 「我只是想帮朋友忙……不,我就是鬼迷心窍……不……财迷心窍,他、他那时其实早不具保险资格,我、我还是让他保了,就是……窜改日期。那保单生效没多久,他家还真发生意外来找我理赔了!我当然知道事情有古怪,只是我没多查,那年头又不像现在追的这麽细……反正他……就靠那钱翻身了。」 「火灾,公司被烧光了!但……他那时……公司也没剩啥了,烧掉了……得到的反而b失去的多,只可惜……他的孩子也没了。我……我请他节哀,他……他却跟我说……有人提点他这孩子是来讨债,孩子没了刚好。」 「他的妻子失去了孩子很伤心,他……他压根不心疼却还在那边演戏……後来……他透过理赔金……让自己的公司翻身,重新回到大众眼前再次成为当红炸子j!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这种为了利益不惜一切又罔顾骨r0u亲情的人,我应该远离他,但我实在羡慕他赚钱的速度,就向他讨教了。」 「他跟我说信仰很重要,所以介绍了他的合作夥伴,他们为我量身订制了一幅画,後来……我也开运,顶下了公司,成为绍馨保险的老板。只是……我就是没有像他那麽旺!他神秘兮兮告诉我……他有、我、我没有、所、所以、差了一点……」 齐可蕊义愤填膺,郑泽对她的愤怒感同身受,但b起愤怒,郑泽有的更多是替许陈明甄觉得不值得的难过。每回开坛济事,许陈明甄从未缺席!也从未停演那出「慈母为亡nv痛哭导致夫婿不得不出手g扰」的苦情戏。郑泽无不感到厌烦,特别是看见许群卓温柔安慰对方更是暗地敬佩自家乾爹的无限包容!然而如今天听到齐可蕊的叙述,许群卓的柔情无疑只是掩饰罪行的武器,这样的真相太过残酷,郑泽感到恍惚。望着明明与许家没有关系却愤怒到面容扭曲的齐可蕊,郑泽知道自己的反应太平淡,可是郑泽着实无法在难以言表的难过外拥有更多情绪。 「吴先生在知道我查出真相,更听闻我间接认识许氏夫妻後,受不了良心谴责,草率关闭绍馨保险,一走了之。好在他还算留有点人x,虽然匆匆结束营运,好歹也给足大家资遣费!不过这家伙没安好心,偷偷跟房东预缴了几个月租金,将钥匙留给我,无非就是要我为他安抚被牵连的倒楣客户。」 他抬头越过齐可蕊看往那名男x灵魂,他不认识对方,但他已然猜到对方身分。 郑泽没忘记潘承凯告诉自己的「前任已si」理论,更别说潘承凯讲述的「投篮」哲学。然而,就算篮框明确,「投篮」在每个人心中的重要x不见得都是无法匹敌,多少人球脱手了便去寻找下一颗球?齐可蕊展现出来的动机为郑泽而言实在薄弱。 这些理所当然只是郑泽主观感觉不对劲之处,他还有无法自证但无从辩驳的证据──那名站在紫晶洞旁的男x灵魂。尽管只是直觉,但郑泽坚信那名男x灵魂就是绍馨的老板吴先生。 郑泽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他害怕被齐可蕊当成怪胎,只是就算被当成怪胎,他也要让齐可蕊说出真相,他不想像个傻子被人耍得团团转! 「你、你怎麽知道吴先生已经走了?」 「因为……因为如果你说的故事在吴老板还活着的状态下根本不成立!齐姊姊,虽然我们那麽多年没见……虽然我不能说非常了解你,但我认为一般人不可能对无关乎自己的事如此热衷,你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你们知道,我最後一次见到吴先生是在哪里吗?喔,不,最後一次当然是在火葬场!撇开那次,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他!看到他整个人吊在这张办公桌上!」 「那天是礼拜六,大家都不上班,我想着趁这时候回来公司确认一下许群卓的保单,一进门,我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在那晃呀晃,当我回过神,我才发现那是吴先生。」 「吴先生没有家人,也没留下遗书,他只把自己的日记留在办公桌上!日记上写着……在知道我察觉真相後……他夜夜恶梦,他觉得这样活着还有什麽意思?所以才……可是我并不想bsi他呀!为什麽始作俑者可以继续吃香喝辣,其他人却要成天活在悲伤与痛苦之中?凭什麽?这世界还有公平正义吗?我不甘心!因此我一定要挖出所有真相,我要让大家看到许群卓的真面目!可是……我一个人能做什麽?我必须从认识许群卓的人下手,我想找阿峰,但我联系不上,最後我只能找你。」齐可蕊狼狈望向郑泽。 没有bsi亡更恶劣与强大的催化剂。 「你不相信我吗?」齐可蕊大惊失se,「你不相信我,所以才要看他的日记吗?」 吴老板的灵魂怒目看着郑泽,无声以表情斥责郑泽欺负自己最忠实的员工。郑泽不在乎齐可蕊的心情,毕竟对方也并未将他的感受放在。许岳群额头淌血,潘承凯肩膀挫伤,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捱着彼此低声闷哼。 「谢谢……我如果真摔下来,不si也要去了半条命。」 郑泽赶上前,潘承凯与许岳群的状况不能说「还好」,但至少健在。郑泽细细检视了残破的瑶池金母画像,不仅毫无修复可能,外观更是看不出原始模样。 「我就说画廊闹贼,还是藉口同行找人破坏就好了,他能拿我怎样?也一把火把我烧了吗?他舍得许家绝後?」许岳群的眼神飘忽。 「郑筱馨那人偶既然能追踪gps,应该也能消除监视器纪录?让他把纪录消除不就没有证据了?」许岳群指着被郑泽晾在一旁的人偶。 「这不就得了?没有监视画面,我咬si不认,我爸能拿我怎样?真想拿我开刀,我就摊牌,告诉他我知道这幅画的秘密。」 「所以……你不打算告诉乾妈真相?也不打算跟许群卓对峙?你打算采敌不动我不动策略?只要没人向前一步,就继续原地踏步?」 「可是不说出真相,对乾妈还有许芯公平吗?」 他的瞬间情绪高涨 郑泽在许岳群脸上又看到那神秘的红,毁去的瑶池金母肖像彷佛以血脉相连的方式再次现世。 许岳群的语速超越平常,他连珠pa0讲述揭发真相可能面对的未来,无所保留对郑泽倾诉。郑泽感激他的坦白,心里仍不免觉得许岳群有些自私。许芯的过世梗在许陈明甄心中十数年,如果不告诉她真相,郑泽深信许陈明甄至si都无法放下。 他看过太多被心魔缠身以至於运途不顺、身心灵受创的人,也看过太多因未解开矛盾脸上突然绽放光芒的人。郑泽不想淌混水,可是他坚信乾妈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而告知是他们应尽的义务。 郑泽尝试理x与感x双管齐下,如果这招不管用,他只能走最後一条──「知情不报是犯法」,让许岳群知道若不告知许陈明甄真相无疑是包庇犯罪。 许岳群的反问堵得郑泽哑口无言。他说的没错,郑泽一心一意想让许陈明甄知道许群卓的真面目,却过於主观,没想过对於许陈明甄而言究竟是被继续欺骗更好,还是知悉枕边人是可恨骗子而且欺瞒自己那麽多年更好。 现实好残酷呐! 现实永远与理想不同,他想像的美好光景只能是空想。郑泽感到无能为力,他一直想让事情好转,不论是让许陈明甄放下许芯专心自己的人生,又或者是改善自己与郑正雄、郑筱馨的关系,他没有一样办到。 「我等等拨个电话找救护车来好了……我们两个都需要去急诊室。」 「大泽,你也别想太多!人是要为活人努力,不是想着为si人拼命。」 「我有这麽善良吗?」许岳群嗤笑,「我虽然不能让我妈知道真相,但让我爸清楚我已经知道他过去g了什麽,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不用你说我也会这麽做。」 「我何必跟他说画廊遭到小偷?我就直接说我看不爽这幅画所以亲手毁了它!我爸如果追问,我就说这幅画的颜料成分有问题,对我们的健康不好。」 「以许群卓纵横商场多年的手腕与社交能力,应该不至於听不懂你的暗示。只是这样就够了吗?这样根本没惩罚到他!」 郑泽无话可说,他觉得远远不够又如何?不管是许陈明甄或者许岳群,没有人真正有资格去像许群卓实行制裁,许家唯一有权利讨要公道的只有si去的许芯。 或许瑶池金母画像真的以莫名原因为许氏画廊带来滚滚钱财,不论画作的力量因何而起,本质上的不祥与罪恶无庸置疑,郑泽深怕这样罪恶满溢的画作不只两幅! 许岳群的保证让郑泽心中的忧虑稍稍降低,之於许家,他似乎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许岳群的话听来挖苦,郑泽却从对方眼神中察觉不到一丝嘲讽,他看到的只有满满绝望与不甘。他恍悟许岳群的「不追究」,或许不是他畏惧改变,更不是娇生惯养不能接受富足生活有所变动,他的不追究,仅只是因为名叫许岳群的沙漏内容物已少得可怜,他若不抓紧残余碎屑,留给他的只能是一具人形空壳。许岳群的询问,毫无讽刺,而是一种寄托,一种「我办不到,希望你能办到」的可悲祈求。幸运降临、神佛庇佑,他好运做到了,他又有把握一切都能迎向美好结局吗? 郑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他觉得自己宛如返雏,ren皮囊逐渐内缩,他回归刚脱离子g0ng降生世界的婴儿。什麽都不会,只能高举小小拳头,呜哇呜哇恳求旁人给予指令。 就算只是镀金,许群岳好歹也算含着金汤匙出生,名牌私立高中、中字辈大学,研究所念的还是世界百大!相b许岳群,郑泽觉得自己简直一事无成! 「不要跟我说又是你教练说的。」 「……很励志的案例。但我现在……很茫然,我觉得不管大事小事,我什麽事都做不好!我甚至不知道现在的我能做的小事是什麽。b问我爸当年到底做了什麽吗?这是小事吗?我不觉得我做得到!我不觉得我一个人就能让我爸开诚布公讲出真相。」 「你要跟我去?你赶快去医院吧!」 「还有谁?」 「不,你不够了解她,郑筱馨还真的曾经叫我去si。」郑泽耸肩。 「听起来我就是被人打巴掌还要主动说我不在意,我们握手言和?为什麽都是我要把苦水往肚里吞?」 「你就大方把对你姊的不满全对她说出来呀!你们是家人,现在还有能力对彼此说话,那个si去的许芯,什麽都不能说了。」 「许岳群,你真的不想替许芯申冤吗?」 许岳群阖上双眼,不敢面对郑泽或者潘承凯的视线。 面对许岳群的坚持与决绝,郑泽知道自己没立场也没能力改变,他放弃挣扎!郑泽灰心地捞起人偶,一如往常打算将之塞进背包,就在这习以为常的动作中,他嗅到一丝不对劲。 「潘承凯……你还记得当初峰哥……不愿意让我靠近,对吧?」 「你帮我把背包拿下来後,峰哥就不在抗拒我靠近了……峰哥会不会……不是觉得我可能会伤害他,而是害怕我背包里的东西?」 「我当时背包里……除了手机与钱包,就是人偶、相框跟这本书,你们觉得……峰哥怕的会不会是这些?」 区区一本书理论上压根不会成为郑泽的怀疑名单,然而在知晓降灵仪式已遭郑衍峰破坏,人偶已不再是郑泽疑惧的对象。之於科学,郑泽向来予以崇敬而非畏惧。 随着回忆层层叠叠展现,被忽略的细节也为之浮现。对於自己的父亲郑正雄拥有多少能力,郑泽知之甚详!谎言说上一百遍仍不会成为事实,自欺欺人也不可能蒙蔽内心每个角落。郑泽深信郑正雄亦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行使神蹟,若他确实相信自己能做到,那必然不是因为自身能力,而是天时地利给予的机会。 那麽仪式从何而来? 【●族nv神图】 该族为母系社会,其族最高领袖为大祭司,祭司司掌祭仪,带领全族移居,享最高待遇。 祝祷词翻译节录如下: 【召灵秘法】 ●镇百姓上贡此法,称此法能召唤亡魂。 执行此法时需朗诵咒语:「伟哉众神,慈ai众生,咿兮呜哭,呜呼咕哭,咿飒喀飒,蘶蘶飒飒。」●王得此法大喜,然不明白「充满灵感之物」为何?●王追问贡献此法之人,此人竟幻化一阵云烟消失。●王就此终其一生施行德政,大举修寺,逢年节亲自带众臣参拜。直至●王归天,●王皆未亲眼目睹神灵,却也不再提及ai妻。 【●人颜料制法】 据悉,●人画作jg美源於其族善於观察,以及其族独特的颜料制作方法。 藏於●●博物馆之●人绘制《众仙渡海图》,经仪器检视,确认其颜料混有人类血ye。依据推测,可能源於●人绘制神灵图为表崇敬,画师会加入自身鲜血。人血胜於兽血,●人相信以此描绘之神灵图,凝聚力量,撼动万物,感动神灵,招致好运。 「……我爸竟然不是请欧yan老师画你家瑶池金母,而是画了这个不知打哪来的nv神?就是因为这个nv神才让许氏画廊有今天的地位?」 郑泽盯着书页上无法看清原貌的远古nv神,脑中反覆回忆那幅已然不复存的巨幅画作。他们相似却不尽相同,毕竟原始画作应是绘制於岩壁,凭藉现今修复技术亦无法恢复原貌。 「不对!不是因为图!」郑泽脸se发白,「是颜料!是因为许氏画廊的母娘图头上那抹红使用了许芯的血制作,才让那幅画拥有神力!你们还记得吴老板日记里曾提到绍馨人寿的nv仙图b起许氏画廊母娘图差了一些吗?就是这个!不论nv神或者祥宁天nv两者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地方出在颜料!」 许岳群当下反驳,他的驳斥有凭有据,郑泽霎时不晓得如何反驳。 郑泽与许岳群双双看向潘承凯,潘承凯r0u着肩膀慢条斯理讲出自己的独到见解。 潘承凯漫不经心的发言让许岳群与郑泽面面相觑。 他想起在郑家神坛中,不免看到一些满心期盼神只垂怜赐予大富大贵的信徒,然而除了祈求外,他们没有付出更多努力,甚至不想改变充满怠惰的人生,信仰从来不可能弭平一切波折让人就此迈向康庄大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塑造的是悲壮,做尽一切恶事只因有所图,到头来却发现安分守己度日也能获得同样结果,那得来的绝非悲壮,而是讽刺,甚至是蠢笨。 许岳群的声音听来平静而无分毫起伏,他诚心拜托郑泽。 郑泽明显感受那颗压抑的想像球t正不停膨胀,他感受到许芯的崩溃,谁能接受自己的si亡全因旁人随口胡诌呢?然而郑泽知道那并非只是单纯的随口一说,而是对多方尝试无果、陷入无尽深渊的人递出的救命稻草,让对方即便知道荒唐也只能选择sisi抓住。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害人的念头!」郑正雄失声,「我……我只是想获得认可,让宝娥觉得嫁给我没错、让你们觉得我无所不能……我从没想过要害人!」 郑泽掉下眼泪,许芯趁这个节骨眼再次夺取他的身t。 黑白分明的眼眸在寂寥中受血丝占据,郑泽的眼白呈现全然血红,他以一张无表情的脸环顾整座郑家神坛。 「我想到了!就这样吧!虽然不是郑家人直接害si了我,虽然是我的父亲蠢到听信谗言…不,那连谗言都不算,只是随口胡说。对……我就因为一句玩笑话si了?对……我要惩罚郑家,要怎麽惩罚呢?我要这具身t,只要我能重新活过来,你们亏欠我的自然也不算数。对,只要我能重新活过来……。」 或许许氏画廊这麽多年来经营有道不光是靠许群卓的努力,亦有许芯冥冥之中的庇佑?郑泽有了全新思路,或许正因为许芯无法割舍许家,才在不自觉间庇佑了许家,许群卓感应个中玄机,才会刻意将许芯的部分身t藏在郑家神坛,想透过种信徒的祝祷加强「神力」? 「许芯,我求你别这样。你懂这跟郑泽一点关系也没有,全都是我们夫妻俩的错。」王宝娥哀求道。 「那我呢?」起身,颤抖地cha入话题。 面对信众总是侃侃而谈的意气风发神采重新回到郑正雄的脸,尽管他的发丝因汗水黏在额头、衬衫扣子掉落,外观狼狈不堪,他仍然再次成为在场目光焦点。这里是郑家神坛,一直是以郑正雄为中心的舞台,他有自信在郑家神坛成为唯一主角。 郑泽忆起自己的父亲确实是名演技高超的骗子,但他的谎言自始至终从未以害人出发,他撒谎,每分每秒都活在谎言之中,却只是拙劣希望自己的谎话能让另一个人过得更好。 光源渗入郑正雄t内,在光线完全与郑正雄融合之际,郑正雄兀自抬头,望向郑泽,望向郑筱馨,望向王宝娥。 语音刚毕,郑正雄随即抓起人偶冲出郑家神坛。 郑筱馨扶起郑泽,两人追着郑正雄的步伐大步迈进。郑正雄带着人偶往顶楼奔驰。 郑泽与郑筱馨气喘吁吁拔起双腿、放下双腿,当姊弟俩终於追上父亲,他们最後看到的画面是──郑正雄迳自冲向nv儿墙,毫无迟疑翻了过去。 郑正雄没有当场身亡。 他们以最快速度将郑正雄送到医院,与郑衍锋一样的乐宁医院。 「老爸大概是觉得让许芯进到自己的身t,他再去si,就能彻底封印许芯了吧?」 「这就是他将人偶一并带走的理由?他怕如果没了自己,许芯就会回到人偶t内吗?」 「妈跟……许芯真的都消失了吗?」 面对郑筱馨一个又一个无解问题,郑泽真的不知如何回答。 「许群卓将许氏画廊的经营权全权交给许岳群。许岳群说他已经跟许群卓摊牌,许群卓恳求他别将一切告诉乾妈。我不喜欢这样的发展,给许群卓的惩罚就这样?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连人证也没有!许氏画廊大火过去太久了,早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在法律上,没有证据就是无罪,我们再不喜欢也必须接受!而且……郑家着实亏欠许芯,亏欠许家。我们或许得接受事实就是如此,不是所有事情凭藉努力就能改变,就能往美好结局迈进。一切都到尽头了。」 「我知道许岳群跟乾妈也是受害者,我如果y要许群卓接受法律制裁,也是再让他们承受第二次伤害。」郑泽喃喃,他记得许岳群对他吐露的未来想像。 郑泽看着沉睡的郑正雄,突然有了想法。 「你说什麽?」 「之後你有什麽打算?郑家神坛关门大吉了,你也不用再继承神坛,接下来你想作什麽?」 他没有忘记郑正雄,没有忘记郑衍峰,没有忘记齐可蕊,许多为此受伤的人,郑泽一个也没忘记。他或许无法真正给予这些人最实质的助益,但他相信自己可以b从前帮助更多人。 郑筱馨维持一贯作风,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郑泽捉0不定她的态度。 他们不曾亲近,要在短时间内消弭数十年隔阂实属无稽之谈!但郑筱馨与郑泽已然没有仇视彼此的理由,他们或许仍无法成为一对关系紧密的姊弟,但他们不会再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我知道。我会在人工智慧界成为翘楚,你会是大学新鲜人,郑家则跟台湾千万个家庭一样,是个极其平凡但温暖的家庭。」 「等事情都结束,我想用募资的力量,重启郑家神坛。」郑泽突然道。 「你不曾参与济事,没有真正看过那些信众。信仰是gu很强大的意念,能带给人们力量。只要不以之为恶,信仰能鼓舞很多人。老爸虽然是骗子,但我相信他的初衷是出自善意,而我想延续这gu善念,而且监视它。我想延续郑家的历史,但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许群卓感到相当烦躁,他不断焦虑踱步,即便时光流逝、膝盖腿腹酸疼,那gu萦绕心头的负面情绪依旧以一gu宛若有实t的重量袭击着他。商场无情,他晓得弱点被人把握在手的风险,如今许岳群以许氏画廊大火的真相要胁他、b他退居幕後,他同意了,却不免担忧自家儿子背弃承诺,将一切公诸於世。为自己还能做更多,还能让许氏画廊业绩更胜今日!对於许岳群要他放手,他很不是滋味。 他偶尔还是会想起许芯,然而仅只是想起,就像想起童年曾光顾的早餐店,仅仅只是想起,没有g起特别强烈情感。他跟许芯的父nv情缘不过三年,b起他投资大半生的事业,压根不足为题。 在之後又有另一个灵感撞入许群卓脑海。有没有办法更加「jg进」颜料的制作吗?为了试验想法的可行x,他将骨灰悄悄藏在瑶池金母像内,期盼在信众的祈祷加持下,「原料」能更加jg粹。 许群卓摇头,郑家神坛确实法力无边,许氏画廊能有今日,确实受到不小庇荫。 自己的儿子又是如何知道过去发生的事? 无b惶恐的他坐回单人沙发座,将整个人塞进柔软的牛皮沙发中。许群卓拿起茶几上的茶,顺道拿起挂号。 许群卓深深吐了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挂号上。信封没写寄件人,气泡垫更是让许群卓0不出信封内装着什麽,他摇晃信封,狐疑撕开封口,开口朝下,将信封内装的物件倒在桌上。 那gu炙热冰封了许群卓的四肢,他不停打着冷颤,能将数字报表解析成做与不做的清晰脑袋此刻如打结线团,无从顺畅流通。 火柴?对方是在暗示什麽?还有谁知道?他会说出来吗?我的事业会就此完蛋吗?是岳群吗?不,这麽做对他没有好处!是郑师父吗?不可能!他不是还在昏迷中吗?对方想要什麽?想要钱吗?我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我烧的是自己的财产,我可没侵犯到其他人!到底是谁,他这麽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如果要举报我,不是应该把这些交给警察吗?对!对方的目的一定不是想举报我,而是打算勒索我!他想要藉此打击我的事业吗?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在没有解答的尽头中,许群卓终於b疯了自己,让自己曾拥有的一切化作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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