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我曾经也觉得,人就活一辈子,所有好的事物自然要越多越好,多到剪不断用不完,时时刻刻都要陪着腻着才好。” 她的声音轻轻的,可恍然间却似乎看到了那玄衣雪肤的少年,身形渐渐清晰起来,他穿过层层风雪,要来到她的面前。 可巫山就是巫山,只有一座,谁也代替不了。 “林若雪的前半生,已经体验过,亦找到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而余下的日子,不过是尽力去拾它而已。” 王洛站在原地,看着少女纤薄的身影沐在夕阳的余晖中,一步步向山下走去,离自己越来越远。 白帝城的地牢中,正是狱卒统一给被关押着的人送饭菜的时候。 杂乱的稻草之上,屏息盘坐的少年衣衫向外透着未凝结的血,敏锐察觉到门外脚步声的异样。 一片腐朽的暗色中,江淮睁开了眼。 铁锈斑斑的门锁“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更衬得今日的地牢里静得出奇,生出几分不同于往常的异样。 暗影里盘膝而坐的少年, 白布下的剑眉微动, 紧捏在两指之间的石子随着渐近的脚步无声地加重了力道, 蓄势待发。 “淮哥, 是我。” 江淮的面色一顿,紧绷的身子才稍微松驰一些, 将手中的石子重新攥回掌心。 少年只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半晌,他才沉声问:“外头的人都解决了?” 刘宁这一路匆忙,这才发现少年原本一双幽如寒星的眼竟被覆在一层薄薄的白纱之下,还隐隐向外泛着浅浅的血色。 他当下咬牙,无声地攥紧了衣袖下的拳。 江淮在暗色中垂眸, 好半晌,却像是鼓起勇气一般,突兀地开口道:“她怎样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江淮口中的“她”是谁。刚要张口如实回话,忽地脑海中又映入林若雪寄来的那封信上的叮嘱,便又为难地抿了抿唇,低声道:“淮哥,林姑娘带着夫人公子回江南了。” 黑暗中,少年微微抬起头,似乎在仔细回味这简短明了的四字。 可她的人生本就该如此不是么? 黑暗中,江淮似乎听见自己低低地笑了一声。可是那一丝笑淡去,胸口却又浮起细细密密的痛,像是汹涌潮水逐层穿破厚重的冰面,一下下击打着他的胸腔。 刘宁听见他似乎淡淡地笑了一声: 到底是岁末,肃冷的冬日也不显那样萧瑟了,几片叶子打着旋从枝干上被吹下来,落到昨夜骤雨积下的水面上,发出“啪嗒”一声。 数月前,她也是在这京都的城楼下送别银甲长枪的少年,当时她哭得太厉害,江淮竟当着数万军士的面跳下马来,抱她到车里,一下下温柔吻去她面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