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到了晚上起夜时,透过薄薄的纱帐,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看见了书案前那个清隽冷凉的剪影。 烛火跳跃噼啪作响,静夜里,衬得少年将领原本清挺的身影更显凉薄。江淮指腹微动,按灭跳跃到案上的一星灯花,不叫火星作响的声音惊扰帐中的将士们安眠。 他对眼前的少年将领越发好奇,他第一次觉得,这样冷玉般歼敌无数的一张面孔下,或许也藏得是,自己这个年龄尚看不太懂的柔软。 丁木瞧不真切他的神情,只看见他拿在面前细细地端详了片刻,然后不无小心地,夹在方才写好的信笺里。 丁木不解地挠挠额头,脑海中飞速回溯着平日里偷看的画本子。他有些疑惑地觉得,那样的动作,更像是在轻柔地触碰少女娇嫩的面颊。 起初他看不分明,后来他便逐渐明白,冷酷凉薄的少年武将,唯独想起今日写信之人时,才会少有地笑出来。 “吾妻阿雪,见字如见我。” 林若雪手指轻摩挲着笔锋印到纸张的沟壑,或许是想从其中感受到他的一丝余温。 “北国荒无人迹,与京都难以作比,唯独枫林成片,赤色如焚,堪称美丽,却也难及你万一。” “日日盼相逢。” 时间轮转, 又至岁末。 初冬的天气透着像是擦肤而过的寒凉,远处的天空堆积着薄薄的灰色的云,林若雪的眉心不由得紧蹙, 拢了拢肩上的绒衫。 可是如今,距离收信的时间已经逾越了整整三日, 江淮的信却还是没来。 乾历四年六月初,江淮带兵伏袭鞑鞑于临城, 大胜,赏玉印一座; 八月初,鞑鞑偷犯两国交界,江淮不畏敌方势众, 孤身率八百精兵横渡秋月河, 深夜直入敌军营帐,取敌将首级, 大胜,我方军气大涨; 边关的捷报一封封向城里递来,就连躬耕于田野从不问庙堂的农户都知晓,上官元帅帐下,有一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天纵奇才,决胜千里。 一时间,少将军运筹千里的美名满誉京城,就连之前学堂中被江淮剪过胡子的先生学士们,也都对如今这个一鸣惊人的少年交口称赞。 还有甚者,在少时被他拳头砸过的胳膊肘上纹了个刺青,说是见江淮如见天兵,有保家护户之奇效,鬼怪们见了少将军名号,自然不敢靠近,能得一世安宁。 前来安平侯府道贺的人早将门槛都踏破了,所有人都称赞她少时便慧眼识珠,早早将这少年英雄收入裙下,以后再用夫婿军功落个诰命夫人的封号,后半生岂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林若雪虚虚望着窗外,冷风吹面而来,吹倒她立于案上的纸笔,笔杆顺势倒下,砸到案角堆放的几封信笺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又或许是她精诚所致,在同江淮“失联”的第五天,小芸手中端着信,推开了她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