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丈处,刑天鲤听得是目瞪口呆,差点想要吐血!
真正是,英明啊!
这些年在小龙湫镇,李魁胜就是惧怕太招人眼热,这才勉强维持着五十个巡检司正兵,又拉拢了两三百个帮闲壮丁而已!
若是你卖给李魁胜一个正儿八经的团练使,李魁胜这样的,有正儿八经行伍背景的老杀胚,轻轻松松就能拉起来三五千合理合法的精兵!
然后,这样的团练使身后,还杵着一个相柳白蝰为首的白莲教!
哇呀呀!
美不胜收啊!
你们还准备,将这样的实权团练使卖出去三五十个?
刑天鲤心头有一万句问候某些人母亲的好言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倾诉,他正吐槽着,刑天青书带着刚才那两个内侍,大抵是已经整理好了收集来的情报,经过通传后,满脸带笑的迈着小碎步行了进来。
“殿下!”
刑天青书拿着两个内侍抄录的小本,向颐和郡主深深行礼:“打探清楚了,在镇子外面布施粮草,发放盘缠,趁着兵荒马乱,‘刻意收买民心’的,是一群易多利人。”
颐和郡主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松开了怀里的两位姑娘。
“啥?易多利人?”
“呵,这些蛮夷奴婢,自从得了势,倒反天罡,压了我东国神州一头后,来我东国的洋人,一个个横行不法,欺压百姓,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那些易多利人,他们是脑壳被枪打了?”
颐和郡主过于震惊,以至于原本清冽的嗓音,都变得有点尖锐刺耳了。
“呃,那些易多利人,您大概也知道。”刑天青书笑道:“是咱们织造处知事参领李鲤大人的人啊。”
颐和郡主的脸色瞬息万变,她一把抓住了右手边的女子,手掌下意识的在对方胸前软肉上狠狠一捏,痛得那姑娘眼泪直冒,却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反而还强颜欢笑,朝着颐和郡主连连抛了好几个媚眼。
“呵,李鲤的人?”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颐和郡主冷声道:“可知道,他花了多少银子?”
刑天青书低下头,看了看那小本上的记录,轻声道:“大差不差的,他们给镇子上的几个粮商下了订单,总能有一两万石粮食。”
‘啪’的一声,一旁的卫兰生一把将手中茶盏摔在了地上。
他气呼呼的站起身来,厉声喝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他想要干什么?他想要干什么?赈济灾民,这是朝廷之责,轮得到他小小的从五品做这事么?”
“这是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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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图谋不轨!”
卫兰生厉声呵斥,轻轻松松的,就将好几个不堪的罪名扣在了刑天鲤脑壳上。
按照他的意思,刑天鲤简直随时就能登高一呼,然后黄袍加身,带着千军万马,横跨大江,浩浩荡荡直指焚天城,掀翻金銮殿上的那架宝座,就此改朝换代了!
地下三丈处,刑天鲤面沉如水,转身就走。
不想听了。
不愿听了。
镇子外面,百万灾民正在辛苦奔波,找一个容身之地,求一口活命之粮。
官府只忙着安置那些逃难来的洋老爷,却对自家的子民好似没看到一般!
没有一粒米,没有一口水。
也不能说,他们没惦记着这些灾民罢——颐和郡主和卫兰生,惦记着他们呢,这不,已经在盘算着,如何用赈济灾民、重建城池的名义,向朝廷申请款项了。
甚至,都想好了如何趁着这个大好时机,卖官鬻爵,多收拢一些土豪劣绅的报效!
偏偏,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就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给镇子外的那些急需救命的灾民,你哪怕给他们一口稀饭都好啊!
没有!
老祖宗穆里玛没想到这个,情有可原,人家是在世的天仙,超凡脱俗的非人生物!
老祖宗杨天骥没想到这里,可以理解,他就不是人,人家是一条成精的老土狗,他懂什么世道民生,懂什么赈灾救命?
颐和郡主没想到这个……
刑天鲤咬咬牙,他也能忍了。
金枝玉叶,高高在上,从未体味过民间疾苦的宗室贵胄,你能指望什么呢?
但是卫兰生啊,你是牧民官。
卫兰生之下啊,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们。
不求你们做一个合格的‘父母官’罢,你们哪怕做一个有点良心的‘好人’呢?你们也不应该只顾着舔洋老爷的腚——眼,将自家的灾民置之不理罢?
刑天鲤这根出头椽子,很主动的跳出来了。
他自掏腰包,自己找人去救济那些可怜人。
不说有功罢,起码无过罢?
结果呢?
‘收买民心,胸怀异志’!
一口恶气憋在心口,刑天鲤浑身好似着火一样,烧得难受,就连神魂都在暴跳如雷,引得灵台紫府外无垠混沌汹涌震荡,又有数百条黑漆漆的触手,‘哗啦啦’的朝着灵台紫府攻了过来。
残破的青铜古剑一声剑鸣,数百条触手纷纷斩断,被七口大鼎虚影一口吞下。
清晰看到青铜古剑上,一条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些许,刑天鲤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收敛遐思,震慑念头,让神魂乖巧的盘坐在灵台紫府,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娘啊!”
刑天鲤在刑天氏祖宅下面一通乱走。
这座可怕的巨型‘巫器’,已然灵性全无,彻底失去了一切功效,刑天鲤这才有这个胆子肆意胡为。否则以这座宅邸的‘本来面目’,如刑天鲤这般胡来,早就触发巫阵,化为飞灰了去。
疾走中,刑天鲤喃喃道:“我不做大玉朝的‘侯爵’了,可好?若是改天换地,换一个朝廷,然后,我自己给自己封个侯,可好?”
‘咣’!
刑天鲤突然闯入了地下一个极大的空间,一头撞倒了靠墙挂着的一面青铜大盾,沉甸甸的盾牌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刑天鲤突然刹住脚步,咬着牙,狠狠一跺脚。
“罢了!”
“你想要我和父亲一般,在这个该死的大玉朝,封候拜将!”
“好吧,好吧,为了道心通透,为了了了因果,道爷忍了!”
“颐和郡主,我还非要从你手上,硬生生扣一个侯爵出来。”
“你不给,我就弄死你,然后再换一个主儿!”
咬牙冷笑了几声,刑天鲤抬起左手,一团青铜色火焰升腾,照亮了这处位于地下将近百丈深的巨大殿堂。
“真正是,大手笔啊!”
之前一阵乱走,刑天鲤此刻回想刚才游走的轨迹,此处殿堂,应该位于上方刑天氏祖宅的正中位置。
殿堂方圆两里左右,呈标准的天圆地方结构。
方形大殿,圆形穹顶,穹顶上,纵横交错三十六根暗沉沉金属梁柱,每一根都有三尺粗细,这些梁柱的材质,乃是一种秘法炼制的‘巫金’,巨大的梁祝完全是一体成型,随后经历了极其可怕的暴力捶打,其强度、柔韧性都强大得离谱。
密布无数巫纹的梁柱,哪怕在末法时代,哪怕所有灵性流散,哪怕再无任何神奇功效,单单其本身的材质,就足以让它们轻松支撑上方厚重的岩层,以及地面上刑天氏祖宅一座座巨大的建筑。
刑天鲤正打量着殿堂,突然身体一僵。
他骇然发现,自己中毒了。
剧毒。
极其可怕的剧毒。
腐蚀肉身,噬魂销骨,灵台紫府中,刑天鲤的神魂都在惊呼——这股剧毒,在瞬息间沁满了全身,然后直奔灵台紫府而来,似乎就知道刑天鲤的神魂根本就藏在这里!
这是专门针对修道者的剧毒!
刑天鲤额头上一阵冷汗渗出,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正在惊呼‘道爷此番呜呼哀哉’的时候,体内院子刑天氏的精血突然滚烫。
肆虐如洪水猛兽的剧毒,骤然安静了下来。
一缕缕可怕、狂暴,充满足以弑神灭佛威能的巫毒,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缓缓透入,一点点没入刑天的身体,化为滚滚热流,不断填补骨髓,激发血脉,一点点壮大和提纯血脉。
灵台紫府中,《原始巫经》无数巫纹急旋,顷刻间,就喷出了近百万细如蝇头的青铜色巫纹,组成了一篇浩浩荡荡的《血脉巫毒注》。
刑天鲤神魂震荡,将这一篇《血脉巫毒注》一点点的吸收,融合,然后浑身汗如雨下。
好歹毒的巫法。
好恐怖的巫毒。
如果不是他身怀正经的刑天氏血脉,虽然血脉浓度有点稀薄,但是的确是正经的刑天氏后裔,就算他的神魂已然是阳神天仙,也在他察觉到巫毒存在的一瞬间,彻底湮灭了。
末法时代,其他的一切灵异神圣悉数灭亡,如穆里玛等人,也只能收敛气机,借助某些特殊手法苟延残喘。
唯有这种调配复杂的巫毒,在这种极度封闭的地下环境中,历经无数岁月,依旧保留了绝强的毁灭杀伤力。
刑天鲤突然明悟,为什么穆里玛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前,甚至都不愿意进入刑天鲤祖宅。
为什么穆里玛进了刑天氏祖宅后,居然老老实实的在白鹮潭钓鱼,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四处挖掘,盗取刑天氏先祖的遗宝!
感情,穆里玛知道巫家的手段啊!
就这地下大殿中蕴藏的,除了刑天氏正经血脉后裔可以幸免,其他人,哪怕是其他巫民后裔碰触后,都会血脉崩溃、精血枯槁而亡的恐怖剧毒,按照刑天鲤的估算,这方圆两里左右的大殿中,这些巫毒若是泄露出去,也就不说平海城和碣石郡了,怕是整个江东行省,东西四千里,南北六千里的江东行省,也得化为一片死域!
刑天鲤刚刚接触《血脉巫毒篇》,对其中的很多手法理解不深,对于这座殿堂中充斥的巫毒没能剖析清楚——如果刑天氏的先祖们,在这里面,还加上了一些‘遇血衍生、极速增殖’的特殊手段,那么,好家伙,那就真的叫做流毒天下!
这些天来,刑天鲤也在研究《原始巫经》,越是参悟,他对太古大巫们的手段和心性越是感到恐惧。
这就是一群肆无忌惮的凶神恶煞,这种流毒天下的事情,他们不是做不出来,而是太爱做,太喜欢做,太习惯这么做了!
看看他们留下的各种巫法罢,只求杀伤敌人,极度的追求片面的杀伤力,什么‘人道主义’之类的玩意儿,在他们的族群伦理中,根本不存在的好不好!
刑天鲤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地下殿堂中滞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毒气,渐渐地,殿堂的天花板、地面上,有幽光亮起。
刑天鲤掌心升腾的青铜烈焰,乃是巫法催动,和这座大殿中的某些巫阵布置同源。大殿中的一些小巧巫阵吸收了青铜巫火散发出的细微能量,沉寂无数年的巫阵悄然运转。
殿堂中的光亮,渐渐的达到了黄昏时的自然天光水平。
刑天鲤看着穹顶。
穹顶上方,用古拙的手法,雕刻了漫天星图。
刑天鲤自从眼睛复明后,每夜观望星空,自然认出,这穹顶上雕刻的星图,就是这一方世界的星辰。这些星辰,原本全都镶嵌了一颗颗拇指大小的奇异晶石,这些晶石应该蕴藏了某些强大的力量,但是世界沦入末法,这些诶晶石的能量悉数流逝,此刻全都变成了灰白色的,类似于水晶的材质。
四四方方的地板上,则是用五金为材,布置了整个‘神州’的山川地理图。
大江,大河,五岳,千山。
这一副山川地理图,和刑天鲤从市面上买到的,大玉朝官方刊印的天下地理图册大致相同,但是含括的面积更广大。
大玉朝刊印的天下地理图册,有些崇山峻岭,如大江大河的源头附近的那些山岭,故意模糊去了——似乎在那些地方,有些不能让平民百姓知晓的东西存在。
而刑天氏祖宅下的这座大殿中,偌大‘神州’的山川地理一览无遗,清晰无比。
在巨大的地图上,刑天鲤找到了一颗芝麻粒细小的红色宝石,看这个地理位置,刑天鲤知道,这就是‘南浔镇’了。
而后,刑天鲤在西北方向,相距南浔镇两三万里的地方,找到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红色宝石。在这红色宝石旁边,一座参天山峰上,用极古拙的刀法,雕刻了‘安邑’二字。
‘安邑’!
夏朝王城,名曰安邑。
刑天鲤莫名的心血一阵激荡,这是他体内,刑天氏的血脉在沸腾,在鼓噪,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殿堂中那对外人而言足以致命的巫毒,却化为十全大补药,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
大量精血迅速滋生,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充塞心脏,一点点快速提纯净化,逐渐化为近乎于晶体实质。
灵台紫府中,刑天鲤神魂轻喝,冲着那高悬的青铜古剑稽首一礼。
一抹剑光斩落,刑天鲤痛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神魂再次被斩掉了九成,剑光护着九成神魂,化为一道恢弘剑虹,裹着一口青铜大鼎虚影,冲破了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的阻挡,浩浩荡荡直入脾脏。
心脏内精血与那斩落的九成神魂一合,和那大鼎虚影迅速熔炼一团。
脾脏中,一口小鼎凝现。
五脏中,土黄色神光闪烁,震荡,刑天鲤身躯内,磅礴的力量急速滋生,他的身躯强度,也在这磅礴土气的滋养下,不断地增长。
一声闷哼,刑天鲤手一抓,刚刚挂在墙壁上,被土遁进来的他一头撞倒在地的大盾腾空飞起,落到了他的面前。
“多谢先祖恩赐!”刑天鲤微笑,双手闪耀着淡淡的青铜色神光,一把抓住了这块造型古朴,能有六尺高下,厚达一寸的巨型青铜盾。 ', ' ')